罪仙
回宫之后,楚宁玉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彻夜彻夜地昏迷着,朝中诸事暂时交由李郅处理。
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楚宁玉做了很多梦,梦里有父皇,有王皇后,有母妃,有皇弟,还有谢容羽和李郅。
出现得最多的人,是谢容羽。
她将他们的过往从头到尾都梦见了一遍,梦境最后,是李郅带着她射.杀谢容羽的场景。
她眼睁睁地看着谢容羽中箭之后死在她面前,梦见自己着急忙慌下了马,冲过去抱住他,他用最后仅剩的一口气对她说:“阿玉,我死之后,能否将我的尸身葬入你未来的女帝陵?”
虽然,现实中的她并没有像梦里那样,但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让楚宁玉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做梦。
她这一生犹如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徒有公主名头,背地里却是一颗可怜又肮脏的维系皇权的棋子。
她时常在想,为何她对谢容羽有如此深的仇恨呢?
或许是因为她被迫流连过无数她不喜欢的老狐狸的床榻,而谢容羽,是她众多男人中唯一的青年才俊,也是她当年在及笄宴上一眼万年的男人。
因为在他身上寄托过太多希望,所以当希望一个又一个地落空时,她才会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在她年少最需要依靠时,他一笑,就像是就像一束极具诱.惑力的光,驱散了她所有的阴霾,照亮了她那个晦暗的世界;可见识过他的狠辣之后,楚宁玉才明白,原来那束光并不是只为她一人所亮。
他可以拯救她,也可以毁灭她。
于谢容羽而言,她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
可楚宁玉不想做任何人的玩物,她想要报复,想要将自己所受的苦在谢容羽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但这场报复才刚刚开始,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了。
楚宁玉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苦难在他死后化作句号。
她不会原谅他,从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因为他带给她的伤痛永远都在,而他的死,并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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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过后,李郅每天晚上都会来养心殿守着她。
看着她在睡梦中挣扎,他的心也跟着煎熬。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并不后悔,也并不理解,为何她嘴上说不爱谢容羽,在目睹他的死之后却情绪激动得晕了过去?
想得正出神,床榻上的女子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郅见状,慌忙握住她的手,“殿下,殿下——”
唤了好几声仍未有反应,须臾,楚宁玉猛地睁开眼,视线掠过他一瞬,便吐了口血,紧接着再度晕了过去。
李郅急忙命人去传太医,太医院众人都被传了来,在养心殿跪了一排接一排。
为首的太医把脉过后,李郅急忙问他:“殿下方才吐了口血,身体可有大碍?”
“回李大人,殿下吐血并非身体亏空所致,而是三月春之毒发作的缘故。三月春之毒会发作三次,且一次比一次症状厉害,但大人无需担忧,只要让上次为殿下解毒之人接着解毒即可。”
“……”闻言,李郅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那晚,养心殿只剩下他与昏迷不醒的楚宁玉。
李郅沐浴更衣了一番,坐在床前盯着她注视了许久,直到桌上的红烛都快燃尽了,他还是没有动作。
守在门外的枕春瞧见里面还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始催促他:“李大人,您还是快些为殿下解毒吧。”
李郅也想解毒,可他们先前刚经历了那样的事,若他为她解了毒之后被她醒来瞧见,她怕她又会动怒。
见他没有回答,枕春又道:“李大人,为了殿下凤体安康,您还是快些吧,莫要再拖下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人,沉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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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李郅还是给她解了毒。
只是顾及到她还昏迷着,他每一次动作都异常的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到了后半夜,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开始在回应他,心里不禁雀跃了一下,可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名字——
“谢容羽。”
后来,那个名字在他们中间出现了无数次。
李郅听得头皮发麻,仿若一盆凉水浇在了头上,什么兴致都没了,也不再顾及她是否昏迷,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断断续续的,天快亮时还没停。
最后楚宁玉是被疼醒的,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眸子,李郅才停下动作,抽身离开,“既然殿下的毒已解,臣就先去昭狱报道了。”
楚宁玉颤抖着身子,拉住他的手臂,“去昭狱干嘛?”
“臣前两日在宫外言行无状,逼迫殿下杀了您的驸马,罪该万死,自然该去昭狱。”说完,他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