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

“轩辕洛枳是谁？”

“一个可怜人。”

“苦厄境是什么？”

“你好多问题。”

洛重华被噎了一下，偏头不再多言。

破庙隐匿在深林中，常年潮湿，雾气终年不散，单枝衷手提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微亮，堪堪照亮前方的路。

自打出了那破庙，他一介魔修一路都抱着那把残破神剑，前头的女子是个捉摸不透的，从头至尾只说是他的引路人。洛重华修为尽散不假，可他脑子没坏，他想知道单枝衷究竟有什么目的。

“曾有人类望族私自造神，试图跻身真神之位。” 单枝衷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造神……”洛重华皱眉，“凡胎□□，如何造神？”

“可以啊。”单枝衷手中的油灯起伏晃动，暖黄的光忽隐忽现，映不清提灯人的脸，“经历七七四十九遭苦难，挨过九九八十一重劫雷。”

洛重华以为她是在随口胡诌：“凡人脆弱，怎可能挺过一道劫雷？”

“有的。”单枝衷表情隐藏在雾气中，“这人便是你我现在要寻得的人，轩辕洛枳。”

话音刚落，古洄深林突然卷起妖风阵阵，诡谲气息扑面而来，单枝衷手中油灯随之熄灭。

洛重华见状不对，暗自握紧手中剑，他下意识向单枝衷看去：“怎么回事？”

“别紧张。”单枝衷好像习以为常，“有人来了。”

远远有东西在蠕动，洛重华剑已出鞘，他凝神屏气，神经高度集中，周围气氛逐渐凝固，单枝衷却在一旁不为所动。

“阁下何必躲躲藏藏。”单枝衷微微歪头，“是害羞，还是长得丑？”

洛重华生怕单枝衷激怒了那人，他不动声色向前走了几步，剑鞘略略挡住女子的身躯。

“你救我一命，我也不想欠你。”洛重华沉声说道，“只是我挡不了多久，你若不是修道者，就见机跑了吧。”

单枝衷目光掠过这个年轻人，仅是他神情紧绷，手臂肌肉却在微不可见的颤抖。

内丹碎裂，修为尽散，还有重伤在身，洛重华这副强撑出来的外表，里子实则虚得很。

黑影涌现，悉悉索索作响，一个圆溜溜的物体飞快滚到洛重华的腿边。

“小哥哥，你要杀我？”

声音幽幽仿佛从地底下传来，洛重华心下一惊，立马低头看去，来者是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女孩。

古洄深林精怪横生，眼下出现这么一个孩童，不知其非人非鬼，眼前诡异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洛重华连连后退，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单枝衷。

“定神。”单枝衷以灯抵背，稳住洛重华强撑出来的步伐，“这是苦厄境诞生的幻体。”

“幻体？谁的？”洛重华一眼不错地盯着那小孩。

“小哥哥，你好像很怕我呀。”女童缓缓抬起头来，她双眼空白无神，竟是个天生眼盲之人，

“小哥哥莫怕，小橘子不是坏人。”

“小橘子？”灯芯重燃，火光煽动，单枝衷伸手探前一照，她将这女童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原来如此。”

洛重华不明所以，小橘子好似十分抗拒光亮的照射，她几乎本能地滚到洛重华身后，忙慌抓起他的衣摆，一边口中喊着：“好痛！眼睛好痛！”

单枝衷一把揪起她脏兮兮的衣领：“小鬼，你跑什么？”

“放了我！你这个坏人！”小橘子拳打脚踢，一举一动洛重华都看在眼里，女童的身形动作毫无章法，至少目前对他们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洛重华默然抽回剑，无声后退给她们让出道来。

单枝衷没想刁难这个尚未成熟的幻体，将灯拿远些，不过这小橘子挣扎得实在太厉害，单枝衷不得不又松开了手。

女童眼盲却异常畏光，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小橘子瞪大空洞的双眼，眼眶隐有泪水转动，她痛苦得捂住脑袋，嘴唇颤抖着不停喃喃自语：“别打了…我错了，别打我了……”

“谁打你？”单枝衷的指尖还未触碰到小橘子的衣角，女童频频抖动身体，眼白被浊气熏染，失明的双目顿时变得漆黑无比。

洛重华见状不对，立马拉走了单枝衷，却见小橘子仍在地上痴痴念叨：“劫雷，劫雷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惊天巨雷以天空为中心，劈出九重紫色闪电，几乎从他们头顶砸来。

“痛。”

雷电轰鸣，电光交织，小橘子却仿佛充耳不闻，她仰面朝天，漆黑的眼瞳缓缓淌出血泪。

“我好痛。”

我真的好痛。

年轻魔修拉起单枝衷就跑，一路跌跌撞撞地躲避击落的雷霆，大地被雷砸出深渊巨坑，偏偏不巧落在女童的脚边，地面霎时间全然碎裂，单枝衷立于裂口处被迫与他分开，小橘子应声坠落巨渊，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