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光(4)
岑枯苏是在一个并不怎么舒服的怀抱里醒来的。 她记得自己昏迷前,刚被做完那个实验,然后挣扎着从手术台上起来想去找个盖住自己身体的东西,但晕倒在了房间里。 但她睁不开眼睛,只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在涓涓地从她眼眶和其他破损的地方涌出,然后硬化,糊在她的脸上、全身。 有人用热毛巾替她擦去了这些污秽,还用衣物帮她遮掩住赤裸的身体,是谁? 研究员们——造成她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不可能这么好心,至于其他的实验体,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也巴不得她能更凄惨。 她能感受到那人瘦骨嶙峋,身上的骨头咯得她难受,甚至给她擦身子的手都在颤抖着,但擦的动作很温柔轻缓,小心地避开了她遍布全身上每一个狰狞无比的伤口。 好像她不是个实验体,而是个会痛苦,会绝望,会感到命运不公的,活生生的人。 “父……亲?” 她哑着嗓子,轻轻念出了她认为最有可能,也是最不可能的人的名字。 那个人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应。 一定是他,岑枯苏悬着的心放下了,甚至原本让浑身痛到麻木的感觉也减轻了。 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接近她。 突然,她听到她所在的地方,有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吱呀声,她与抱着她的人同时颤抖了一下,有人进来了,沉沉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着、冷却着他们的心。 “1号,你怎么在……哦……不对,哦呵呵,真是活久见的场景,1号,你终于肯碰你这个所谓的女儿了?” 一个阴森又黏腻的声音响起,他刚出声岑枯苏就听出来了他是谁,惊恐地用尽力气往岑繁玉的怀里缩去。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你不是一直害怕这个怪物女儿的嘛~” “是因为她那动听绝伦的惨叫终于撼动了你这当父亲的冷硬的心?还是因为你在可怜经历过这场实验的她不可能活下去?” 岑枯苏感受到岑繁玉抱着她的胳膊僵住了,她不敢睁开眼看进来的男人——那是噩梦,一种她宁愿死也不愿面对的噩梦。 但男人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向他们逼近,沉重的脚步再次响起:“哦,我的宝贝,你怎么在发抖啊?” “是怕冷吗?快到哥哥这里来,哥哥怀里啊,比你父亲那瘦骨架子要暖和的多呢。” 岑枯苏欲呕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摇晃脑袋:“不……不……” 她方才一直睁不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她看见,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那张满脸横肉、脸上带着猥琐表情的脸在逼近她…… 一如之前的那样。 “口是心非的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 一只肥大的手伸向她刚被岑繁玉擦得干干净净的脸。 岑枯苏又打算闭上眼睛像之前一样,她放弃了挣扎,她也无力去挣扎。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预想的那种恶心的触感没有出现。 这次,她看见了,她此时正卧在岑繁玉的怀里,旁边放着一盆早已被血染红的水,他刚才是坐在地上抱着她的,他不敢突然抱她起来——怕扯疼她身上的伤口,又不敢让她赤着身子躺在地上受凉。 她还看见了,岑繁玉纤白的手——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男人粗壮的手腕,手上的每一个骨节都在发力。 “你……混账……你难道经常对她这么做?!” 男人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岑繁玉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更没料到他力气竟然这么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伸出的手完全动不了了。 “放开!”他恼怒地用力强行挣脱开,似乎是在恼火自己方才竟被一个瘦弱不堪的实验体给牵制住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受人割宰的普通实验体!” “难得所长忙着招待客人,今就当着你的面强了她,早想这么干了,我看你这个废物又能怎样?!” 他怒吼着,伸出另一只手强硬地要将岑枯苏从岑繁玉怀里扯出来。 突然,门口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我说……怎么同强度的实验,我的苏尔恢复的要比其他人慢数倍,也更痛苦数倍。” 男人此时正扯着岑枯苏纤细的胳膊,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力气立刻泻下去了。 “所……所长先生……您怎么在这里……”他惊恐地看向门口,只见冈特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改往常地阴沉着脸,身后站着刚才他们在门口撞见的客人。 至于门框上的铁门,它已经不翼而飞了。 “我若是不在这里,你这个被欲魔附体的肮脏东西,岂不是就得得逞了?” 冈特尔眯着眼睛,嘴里说着他以往从不会说出口的话。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照我吩咐做实验的工具,你以为你有什么价值,能比得过我亲手创造的作品?” “喜欢折磨孩童?想女人想到情不自禁?” 他然后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补充着说道:“那我想,乔达尼摩夫先生,无法胜任伐卡洛司岛上枯燥无望的工作,但又无法接受保密协约上的第七条洗脑条款。” “所以,很遗憾……”他在众人震惊与不解的目光里,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将漆黑的枪口对准男人的脑袋。 “枪决,立即执行。” 枪声划破了周围的死寂,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过来查看情况。 只有岑枯苏、岑繁玉,以及两个客人一起,呆愣着看着男人倒在房间地板上,死在了岑枯苏流淌了满地的血水中。 “来人。”冈特尔对外面说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