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
甲板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水面上,“在酒楼不见你如此牙尖嘴利,没想到二小姐人前人后竟是两幅面孔。”
“将军谬赞。”韶清歌应得理直气壮。
“池家如今不过是副空壳,如若突袭池子游护得了池氏却不一定能保下你韶氏全族。池氏六代为将,如今却弃武从文,乱世当道你选择他非明智之举。”储司元传到她的耳畔的声音如同江上的风,冷冽刺骨。
……
她倚靠在船栏边看着他一本正经给她讲嫁娶的利弊,那样强装镇定的样子越发好笑,他现在是怕极了自己会嫁给池子游。
储氏失了和韶氏结亲的机会,便是在给其他士族送现成的兵马。
她不禁想起储司元从前与她初识时故作一见钟情的模样,百般装傻讨好,哄人高兴。为了那些兵权他是费尽了心思装模作样了,韶清歌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储将军,你怎知我嫁人就必定是在寻求庇护。”
储司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
“父亲说,倘若我喜欢,就是嫁了个山贼土匪,他也万里红妆将我送上山去。”
“你要嫁池氏……是因为喜欢?”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乱世之中情能值几钱?没了命一切都是妄谈……”
“人生寥寥数十载,活便活了,死了也便死了。”
储司元无言,韶清歌却轻声笑了,“储将军,难道我嫁给你这世间便能多留几条性命吗?”
韶清歌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看,隔着幕篱他应该看不清她现在有些落寞的神色。
父亲的,兄长的,他的,都能留下吗?倘若能,让她明日就成亲也是无妨。
她两辈子都在祭奠亲人,爱人。储司元的墓前堆满了白菊,她却固执地撇开白菊在那里放下突兀的赤槿,如同他们短暂的相守,半是猜忌,半是爱恋。
无妨,终归是一夜凋零。熙熙攘攘的兆徒城,只剩下她日复一日的噩梦和窗前愈开愈艳的赤槿花。
有时候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养那些花朵。赤槿,又称扶桑。扶桑,服丧。
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储司元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好好思量她的问题,“二小姐亲自找平南将军问问我所言虚实吧。”
平南将军是她的父亲韶千秋,父亲当年为了给她选夫婿,思量了数月最终定下的储家。一是她不排斥,二是在于储氏确实是今时战火纷飞之下最有力的保护伞。
但现在的她,好赖话不听,一意孤行,“不了,我心意已决,近来看破红尘,出家做个姑子也是不错。”
储司元沉默,大抵是觉得她脑子坏了。
“……韶清歌,你倒是让我有些佩服了。”他起身往船尾走。
“喂!你让船夫快点开!开得再慢,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韶清歌冲她喊道。
储司元回头瞪了她一眼。
回到船舱后,船夫驶船的速度果然快上了许多。期间储司元没有再露过面,他大约是被她气到了,索性眼不见为净。
从前韶清歌嫁人后就没怎么回过牧安,和家中多是书信往来,她不愿父母为她担心,所以总说一切都好。
直到北河水战,父兄战死,韶家没落,只剩两个弟弟支撑着韶家。
这下,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把头探出窗外看着泛起涟漪的湖面,月光撒落在漾起的微波上,她没由头地悲伤,偏头便看见储司元靠在船尾的帆旗杆上,目光直直地投在她的脸上。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收回了脑袋。
快要朦胧入梦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救命啊!”
“啊!”
门外的甲板上传来打斗声,紧接着便是刀剑摩擦的声音。
九年六月,流寇四窜,海盗猖行。那时韶清歌尚在兆徒,并不知道海上的混乱情况,这样倒霉的事今日却让她遇上了。
“韶清歌!”储司元破开船舱的后门,反手将剑插入贼人的胸膛,“去船尾往下跳,那里有小舟接应,有人手护送你回牧安。”
韶清歌点了点头,慌张地拉上九月跑向船尾,但储家的军船太高,她站在船沿往下看,顿住了往下跳的脚步,转头去看身后陷入打斗的储司元。
“跳啊!”他朝她喊道,满眼猩红。
“小姐,我们快走吧。”九月害怕地牵着她的衣袖。
“储家的崽种,看我不弄死你!”
储司元因她分神,没有注意到货仓后突然出现的贼人,那人拿着匕首刺向他毫无防备的面门。
韶清歌感到心脏骤痛,熟悉的恐惧一瞬间充斥着她的整个大脑,像是她经年难消的噩梦。
不要……不要死。
“司元!”她妄想重新冲回他的身边,但九月一把拉住了她,抱着她跳下了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