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餐厅露台上三两桌客人燃着烛点着灯凭栏而坐,一条不宽的走廊向坐席之远延伸深去。
何易卓走了过去,脚下刷着清漆的木板随着步伐吱吱作响,早夏夜晚清凉的风,穿过缠绕在栏杆上的灯珠和相间摆放的散尾葵枝叶,拂在他微微发烫的脸上。
他端着手机的手轻颤着。等候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了。
倾杯附月窗,一杯凉,两杯霜,卷上繁华皆薄凉,茫茫觅星祥。
举扇倚烛桩,花太香,夜未央,墨下爱恨尽尘荒,种得相思墙。
他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段文字。
他调出搜索浏览器复制下来搜了一下,查无此句。原创。写得挺好,他想。不愧是她,他想。
他又点开照片放大仔细看。
好像也是在室外。夜色里,一只不锈钢的钵碗盛着半碗豆粥,在昏暗灯光下,倒有几斑反射得波光粼粼。粥里的大概是红豆的豆子滑滑腻腻的,也有几粒被光照得宝石似的散着温润的光泽。
即便如此,也依然是一张挺普通的手机拍的照片。
这就是文字里的“相思”吗?
她想表达什么?
他要怎么理解才对?
他该,怎么留言评论?
何易卓握着手机盯着朋友圈,紧张又焦急,大脑飞速运转。
突然他发现了什么,关掉微信打开日历。
“芒种?”
他点进头像打开她的对话框,打下两个字一个标点,发送出去。一个问号删了加,加了删,发送的最后一刻还是保留下来了。
他确信这是一个藏头诗,写的是今日的节气芒种。但还是加个问号,希望能表现出他虚心内敛。
他没注意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把初夏当成了一个崭新的对象,这样绞尽脑汁展示讨喜的优点。
发完评论以后,他又开始陷入另一份紧张和焦急。
何易卓继续刷朋友圈,迫使自己不关注,假装自己不在乎,又时时忍不住回去看有否跳出新消息通知。
他索然无味地机械化翻着别人的朋友圈,点开大图再关上,什么也没看进去;又不敢像往常一样挨个点赞,担心招来别人的互动,妨碍他等到他期待的回复。
如此反复,如此煎熬,如此青涩。
这份患得患失的加持下,他已经近乎全身心地愿意相信她的而确之不认识他。此刻,他只想在近乡情怯中等到一个人的消息。
“你在哪儿”
新消息的红标跳出来的时候,何易卓的心突突跳得厉害,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来者却是罗菲的质问。未及回复,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啊,上个厕所这么半天?你在哪儿呢?还吃不吃了?”
“我马上回去。” 何易卓掐了电话,又看一眼风平浪静的微信,熄灭屏幕,心有不甘地走了回去。
……
初夏抿掉最后一口粥,心满意足地把勺子扔进钛制户外杯里,咣啷一声,金属撞击响得清脆。
“嘶——你轻点儿!” 陆离揉揉耳朵,“听得人心里难受。”
初夏仿佛有了新发现,重新捞起杯勺,开始用勺子刮杯底:“粒粒皆辛苦,我得吃干净。”
“哎呦祖宗,求你了,这声音太难受了!等会儿团长要赶咱们走了!”
初夏笑眯眯放下手中新开发的乐器,披上披肩,两臂抱在身前,扬扬下巴走向躺椅,朝椅背靠去。
陆靖一笑着解围:“劝你也不听,谁让你从她端起粥开始喝,就冷嘲热讽个没完。”
“我说姐姐,你可得公正公平,帮理不帮亲啊。是她先嘲笑我出来露营带红豆的。” 陆离苦着脸抱怨。
“我说得没道理吗?确实不好煮熟啊,别人配烤肉都是煮包方便面,你倒好,煮锅红豆粥。”
“这不是煮熟了吗?”
“那可是泡了好几个小时啊!这都几点了,人家上面那几顶帐篷,消完食遛完弯,扑克都打了几轮了,咱才在这儿吃晚饭呢。”
“今天是芒种嘛……”
“芒种要吃红豆吗?”初夏突然吆喝得有点儿没底气。她平常过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能大致知道个春夏四季就不错了,根本也不在乎节气,更不知道节气有什么吃食风俗上的讲究。
“那也不是,就是最近潮湿,吃点儿红豆去去湿。”
“……”初夏无语地看着陆离,张了张嘴又放弃,最后还是说了句:“大哥,你念叨了一天今天是芒种了,我都敲开脑壳准备记‘芒种吃红豆’这个知识点了……”
陆靖一噗嗤一声笑出来。陆离的逻辑,有时候确实很好笑。
陆离委屈巴巴递上两串烤棉花糖,又继续埋头烤肉串。
山中有心思活络的公司开出一片露营营地,在半坡设下层层平台,供营友搭帐烧烤,相对独立又能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