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出发时天色未亮,马车行至山间密林,烈日已经高悬,驱散晨曦雾气。
宴逢负责率人巡卫,驾马往来于马车之间。
他离开时,宴十二便代替他的位置策马跟在车旁,少年清瘦的身影映在车帘上,没一会忽然调转马头。
身影再次出现时,宋珉眼角一瞥,车帘的倒影上,少年胸膛凭空胖一大圈,下巴处多长颗脑袋,奇形怪状。
山道颠簸,车帘扬起,清楚地看到宴十二身前一张小脸兴奋的通红,身子窝在宴十二怀里,乌黑的大眼睛左看右看。
宋珉失色:“阿珩?你怎么在这?”
宋珩害怕地低下头,宴十二笑嘻嘻:“是将军说把小公子带着的。”
本以为宋珉会高兴小将军的贴心,却见她沉着脸,“麻烦您将他送回去吧。”
此行凶险难测,她自身难保,绝不能把弟弟拉下水,暴露人前。
“啊?”宴十二看看可怜兮兮的宋珩,“这个,我先去请示下小将军。”
说着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扬鞭策马,留给宋珉一个背影。
没多久,熟悉的马蹄声靠近,来人贴着车厢,只隔着车帘沉吟片刻:“我曾答应过阿珩要带他来京城游玩,你不日便——这几日我会派人保护他,保管不让他出事儿。”
“便允了这一回吧!”
宴逢允诺寿宴后会送她回等水村,如果可以,她应当此生不再踏入京城,而弟弟千辛万苦上京,被她拘在府中确实可怜。
“添筹呢?”既然认了他当弟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在宴六那,两个孩子第一次骑马,兴奋得很!”
他声音中杂着笑意。
宋珉记得弟弟在宴十二马上高兴的小脸,隔着车帘还能听到两人的笑声,像两只快乐的飞鸟。
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向他道谢。
听着生疏的语气,心中微微抽痛,宴逢没再说话,只紧紧跟在车旁。
马车井然有序的前行,直到某一刻,铜铃声响起,清脆悦耳的铃声于林中回荡,车马迅速让行,那马车速度不减的跟上宴家车队的尾巴。
宴逢勒马,回头看去,古朴低调的马车车檐挂着枚铜铃,铜铃随车晃动,婉转间露出铃身雕刻的“张”字。
眼看那马车还要再往前,宴逢眼角注意马车内的动静,杀意敛于眼底。
轻笑一声:“国公府好大的派头。”
马夫看到他,立刻放下抽马的鞭子。身后的车厢内,男人声音温润,未语先咳。
“咳咳,宴小将军别来无恙啊!”
“小爷好得很,倒是你,怎么才中一箭就成了病秧子。”
宴逢说话辛辣,张清逸知晓他一张嘴能气死人,与他对话前早已做好准备,闻言不做反应。
儿子刚能下床,始作俑者却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洪惠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猛地掀起车帘:“宴逢——”
洪惠刚出声,岳曼容便坐不住了,同样掀起车帘,回头看去:“这不是国公夫人吗?叫我儿做什么?奥!我知道了,我儿前几日在刺客手中救下张世子,夫人必定是带人前来道谢的!”
“我家阿逢良善,夫人不必太过挂怀,实在过意不去随便赠些礼就是,怎么还追着我们不放?”
洪惠的脸气成猪肝色,张清逸给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才愤愤甩袖不再开口。
母子两人并未搭乘同一辆马车,张清逸乘的车在前面,洪惠乘第二辆。
岳曼容说话时,透过车窗,他能看到打扮亮丽的宋珉好似听到什么,眼角眉梢浸染笑意,盈盈动人。
他还想再看,宴逢拉着缰绳侧身隔绝他滚热的视线,二人无声对视,隐约间火星四溅,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渊清玉絜。
又过半个时辰,车队终于抵达饶山行宫。
早有宫女太监在此等候,为大臣家眷引路至下榻院落。
宫门口一时热闹不已。
宴家和张家受皇帝宠信,安排的是行宫中除皇族外最为宽敞整洁的院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宴家在东,住望春轩。张家在西,住望秋轩。中间一方荷花池,粉白相间的荷花铺满碧绿的水面,清风袭来,荷香满院。
岳曼容在前,洪惠跟在身后,二人目不斜视,气氛紧绷的走完宫道。
宋珉安静地陪在岳曼容身边,尽力忽视背后两道灼热的、仿佛要将她刺穿的视线。
走到岔路口,岳曼容头也不回的要走,洪惠忽然笑一声,目光随意地扫过宋珉和宴逢:“宴夫人,不知何时能喝到令郎的喜酒啊?”
她突然开口,岳曼容反应了一下。
二人争斗多年,面对彼此从未说过一句废话,刚刚那句,她仔细想想竟然未曾发现其中有何陷阱,若是借宋珉身世挖苦委实不痛不痒,洪惠该心知肚明。
“劳您费心,待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