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就知道，姓燕的没几个好东西！”

宫墙之下，柳月牙一脚踢开路边碎石，碎石撞击着墙壁留下一片粉白的痕迹。

张清逸在柳月牙这早就是个该死之人，因此这话骂的是燕琳琅。

赵长歌曾说过燕琳琅天资聪颖，可堪大用。她不知道那话本一出宋珉会是什么下场吗？不过是不把普通人的命看在眼里。虽说给珉娘争了个县主之位，可到底是虚名，能保她几时。

想起京中流传的话本又是一阵头疼和隐晦的痛快，赵阁老和公主借着几人合办的造纸工坊，大量印刷。往日只有达官贵人或是富商才舍得买的话本被他们低价出售，传得满天飞。

京中人不觉有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各大世家四处囤积土地，化农户为长佣，每年的租金加税额令无数百姓入不敷出，流离失所。

在赵长歌的示意下，各大城镇的说书先生将《芸娘》编成故事，口口相传，自然而然穿进了流民耳中。

他们不知道自己穷苦一生，为什么到头来却连安身之所都没了，直到故事入耳，凝聚在心头的愤怒划开一道口子，亟待宣泄。各地百姓对世家的不满达到了巅峰。

可张宏业以张清逸身体尚未痊愈为由，独自把控着张家竹纸的售卖，对市面上流出的相似竹纸不屑一顾，等他发现话本大量出现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求永安书局跟着一起售卖话本。

蠢到这个份上，张家算是到头了，张家出事，她又怎能不感到痛快！

宋珉讶异：“怎么会呢？”

《芸娘》原书写的是富家公子薄情寡义，芸娘复生后凭借一手好医术成为人人称颂的神医，流芳百世，而富家公子却下场凄惨、家破人亡。

经过赵阁老和公主的要求后，富家公子改成世家少爷，只有个别小细节做了变动，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柳月牙刚看过原书不久，气得又跺了一脚碎石：“一群狐狸，他们把芸娘的医术改成了田地！”

宋珉不甚了解农耕，却瞬间明白表姐的意思。同样的故事架构中，芸娘从医女成了被世家迫害失去田地的农女，似曾相识的故事，同样凄惨的下场，再加上凄美的爱情故事，百姓瞬间明白一切遭遇的始作俑者，汹涌的恨意瞬间找到宣泄口。

她能想通的事，世家同样能，甚至更快。他们会想办法销毁话本，抓到幕后写手以泄心头之恨。

亏她还感谢公主为她争取县主之位，原来又是自己拿命换来的。

宋珉跌坐一旁，相似的事情经历的多了，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碎石在她的脚下几乎化作齑粉，柳月牙毫不遮掩会武的事实，再开口连带着赵阁老一起骂。

望月轩处在饶山行宫一角，素日人迹罕至，可万一有人路过不小心听了去，表姐焉有活路？

宋珉安抚地拍拍柳月牙的手：“表姐，我把发生的事都说了，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又是怎么跟赵阁老扯上关系的？”

宋珉对此事好奇许久，赵阁老的话她只信三分，剩下的一直在等表姐亲口告诉她。

“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两人说着话，眼见时间不多了，柳月牙给她塞了几瓶药粉，“我不会在京中长留，说不准这几日便走，这些东西你拿着护身。”

“好好照顾自己。”

宋珉以为表姐真的入宫做宫女，这才几日就听闻她要走不由紧紧拽着柳月牙胳膊，依赖之情溢于言表：“表姐，你要去哪？”

柳月牙叹气，摸摸表妹的脑袋，笑道：“表姐有要做的事，珉娘不也是吗？”

后脑勺一片暖意，宋珉一时迷茫：“我？”

她指了指自己，虽然不知道表姐到底要做什么，但她确实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她想做的从来只有活下去，在活着的基础上才有精力去想别的。

柳月牙笑问：“怎么，姑父的致知堂你不是开的很好吗？”

“只是教孩子们识字罢了，旁的我也做不了什么。”

柳月牙很不赞同，“什么叫罢了？有多少百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又怎么去写。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识字只是让他们开蒙的第一步，这样他们才知道，人一辈子不只是眼前一亩三分地，他们有很多未来和可能。”

“珉娘，致知堂实为善事，别让它沦为旁人挣权夺利的工具。”

柳月牙说了很多，宋珉一一记在心里，回程还在细细揣摩。

等她注意到眼前多了几个人影时，自己已经被堵在角落。

这些贵人们怎么回事？这么爱堵人？

宋珉装作不解：“石小姐，这是？”

石安然双手抱胸，身后几个婢女对宋珉的目光视若不见，分开站到各处，为石安然放风。

石安然笑意不达眼底：“村姑成了县主，麻雀飞上枝头，你可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