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京城风平浪静,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却暗流涌动。
宋珉受封后,各府宴席的请帖邀约差点淹没揽月居,心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夕,宋珉通通推拒,整日待在将军府,闭门不出。
因心中对赵长歌始终存疑,宋珉索性直接告诉岳曼蓉那本话本的来历,还将赵阁老托她带话的事和盘托出。
岳曼蓉惊奇的对她左看右看,连连称赞,倒不很在意赵阁老的打算。“他们那种人啊,全身都是心眼子,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戏我是排定了!”
又请了郑筝入府,将话本改编成适合上场的戏曲,言语和场景要更加简洁精炼。因受众是各府贵妇,人物和情节要更加唯美动人。话本和戏曲差别不小,宋珉看着有趣,时常陪着两位夫人一坐就是半天,手中还写着饶山一行诸多见闻。
今日《芸娘》第一次在金兰坊正式排戏,宋珉不是第一次见,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小山一般的打赏堆满托盘,岳曼蓉随手抓了一把,兴致缺缺地放回去,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宋珉:“我记着阿逢说过,你家中有个致知堂?”
日日跟在宴夫人左右见的世面多了,宋珉看上去更加沉着贞静,再也不会因为贵人的一句话感到诚惶诚恐。
闻言只是轻挑眉梢:“正是,夫人怎么忽然问起?”
岳曼蓉看着她:“我还听说你要在京中办第二家致知堂?”
“你这孩子怎么不告诉我呢?教人读书识字是好事,虽说公主那边出了力,咱们也不能一点不表示。”
一侧的嬷嬷从怀里取出一方扁扁的木匣递到宋珉手边。木匣涂了黑漆,表面平滑没有雕饰,匣身刮痕错乱,边角的黑漆脱落露出原本的木芯,很是有些年头。
宋珉只当是个平平无奇的匣子,双手用力掰开,满满一沓折叠整齐的银票印入眼底,粗略一扫,起码万两。
连忙将匣子推回去:“夫人,这如何使得?”
“收下!”岳曼蓉送出去,自然不会再接回来,“是给致知堂的。”
她成为伶人之前也是爹娘眼中宝,可惜女儿再好比不得儿子。五两银子,她爹卖了她,理由竟然是游方道士放言弟弟有状元之才,他们要送弟弟读书。
后来她偷偷回去看过,年迈的爹娘累弯了腰,浑浊的双目认不出她是谁。弟弟脑满肠肥,读书六年,千字经都背不全。
这也叫岳曼蓉明白一件事,读书并非真的无用,否则为何无数男子为科考前仆后继,只是他们把女子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所谓无用,不过人为。
至于这些银两,是金兰坊失火前,伶人们自己攒下的赎身钱,她们只差一步就能永远离开这里,可惜一场大火,烧灭了所有的希望。
宋珉没有再推辞,前几天钱掌柜又派人送来大把银两,手中的银子足够支撑致知堂的日常开销。可她总觉得,宴夫人的目光穿过银两,像是在缅怀什么。
回府路上还在说明日和公主商讨关于开致知堂的细节。得知教书先生是个举人,宴夫人困惑不已。读书人科举是为做官,中了举人就能从朝中受领官职,哪怕是个边陲小镇的县官,也比做教书先生强。
宋珉简单说了钟玉成一家的遭遇,知晓石家私下横行霸道,但如此无法无天,真以为没有天理了吗?
岳曼蓉正气愤着,马车慢悠悠停下来。
银铃探头查看,“迎面有辆马车过来了,好大的胆子,看到将军府的车架竟然不让!”
银铃从来没有因将军府的地位而骄傲自满,怎么刚刚说话的语气却,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
岳曼蓉察觉到细微的变化,她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随意挥手:“既然如此,寻个空让开就是。”
银铃小心道:“是国公府的车架。”
嗯?
岳曼蓉掀开车帘,看向对方檐角的铜铃,果然是国公府的。
“那就撞过去吧!”
“啊?”
不等有人反对,对面车架中传出妇人苍老而平静的声音:“车中可是宴夫人?”
岳曼蓉还疑惑着是哪个老太太坐进了国公府的马车,浑然不知听到这声音的宋珉身子僵硬。
前世,这道声音的主人从舅舅手中救下她,带她进国公府,多次庇护于她。今生,自回京后她刻意避开关于国公府老夫人的消息,却猝不及防的在此刻狭路相逢。
她心神不宁时,岳曼蓉再度挑起车帘,“正是,许久不见老夫人,您身体可康健?”
车内传来祥和的笑声,听着声儿像是那供在佛堂上慈眉善目的菩萨开口说话似的:“托您的福,老身十分康健。”
“挡了老夫人尊架,晚辈真是过意不去。您一路舟车劳顿,晚辈今日便不打扰了,日后再上门拜访。”
马车往一旁的巷子里偏了偏,为对方让开一条路。
两车交错时,一双细嫩柔荑挑开车帘,婢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