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六）

易出黑天鹅事件，创新难突破难，传言小道消息从来都是不绝于耳，但真正投入研发且研发成功的到底是少数。

这个消息她在昨天逛医药论坛的时候听某位所谓内部人士提到，她不知真实性有多少，只是扫了一眼，并未记到文档中。

周邮臣没说对或者不对，他甚至像是没将她的答案放在心上，还不及林晚亭心内暗松一口气，冷不丁的，他又突然出声问道，“心脏支架现在有几种类型？”

林晚亭额角一跳，这人问问题可真是刁钻。

所以这个所谓的生物可降解心脏支架当真是其中一个理由？甚至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周邮臣神色淡漠，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多苛刻。

他侧着脸，并不着急听她的答案，不知在看什么资料。

林晚亭回忆道，“最早被应用于临床的冠脉支架是BMS，完全由金属构成，通过提供物理支持减缓病变的炎症过程。这种支架的缺点是可能会引起再次病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DES通过增加高分子涂层，涂层上涂抹能调控和局部炎症反应和细胞炎症的药物进行干预。缺点是到了一定时间，容易造成血栓堵塞。新一代DES尝试了新药，涂层可降解，能解决这个问题，只是短期效果不如传统DES。”

这是她昨晚顺手查的资料，她应该没有记错，越回忆到后面思路越清晰。

周邮臣放在触摸板上的手顿住，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讶异。

他想说什么，嘴唇却轻轻抿着，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林晚亭久未听到他回答，看他依旧盯着屏幕，大概是在沉思工作，并未将她的回答听进去。

她心里忐忑，不知自己这一关究竟有没有过去。

业内实习经验少的坏处就在这里，不清楚工作的标准和要求线在哪里，很难拿捏得恰到好处。林晚亭是个有了目标便一定要全力以赴的人，她宁可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也不愿打无准备之仗。

周邮臣到最后也没有对她的回答作评价，只又给她发了一大堆资料让她看。

林晚亭估摸着这是他表达的某种意义上的把她当自己人看。

她有了点信心，觉得离自己的小目标更近了一步。

宁城是个海港城市，相较于海城，这里海的气息更浓厚一些。方下高铁，一阵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从高压紧凑的快节奏都市生活里逃离出来喘息一口气。

来接人的是个高帅小伙，姓杨，公司秘书处的人。黝黑的皮肤，一口大白牙分外晃眼，他一手拎过林晚亭的行李箱，笑道，“本来还担心找不到人，我们秘书处的小姑娘说得没错，只管往整个机场最好看的人里找，准保能找到，果然，这不我一眼就瞄到了。”

杨秘书热情爽朗，不多时已将他二人恭维了个遍。

林晚亭笑应着，想将话题往公司事务上拉，他却总是打哈哈，只管介绍宁城的风土人情，说让二人这三天尽管玩，要是需要陪玩就叫他，正好让他也公费度个假，他求之不得。

是个滑不溜秋的。

林晚亭还在想办法，想多撬出一些信息来。

她置于一旁的手背上一热，她当是误触，没在意，又被轻轻一碰，她一愣，侧头，见周邮臣似笑非笑，给她做了一个口型。

林晚亭回神，辨认出来，他说：放轻松。

林晚亭抿嘴，得了，这是不是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瞧他那样，自从下了高铁，工作狂的架势就没了大半，配着他那身打扮，当真像是来度假的了。

不知怎得，腹诽归腹诽，她心里也跟着定了定。

周邮臣侧头看向窗外，一手握拳掩唇，时不时地和杨秘书搭话上两句，既不冷淡也不太热切，没给人什么压力，纯当是闲聊。到了下车时，两人已经熟络起来，杨秘书卸下了过分的热情，真诚了许多。

林晚亭叹服。

她暗暗反思，工作认真是好事，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用力过猛，她觉得这趟跟着周邮臣出来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她已预感到自己能学到很多。

她只顾思忖，倒是全然没注意到周邮臣的耳侧有些微微的泛红，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的皮肤的温热。

刚才只想着提醒她，没刻意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