飏宛
只能说监正大人前头能在位置上干那么些年,纯粹是因为那等大凶天象一直没有出现。
谈到后面,话题已经讳莫如深,众人也渐渐开始含糊其辞。
新帝虽明智,提倡言论自由,但也不是所有消息都能在大众底下被谈论。
所以,话题很快被转开。
掌柜的也终于回转思绪,快速将手续办好,由店小二引他们到各自房门前。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坐在窗前,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落日还剩最后一抹余晖,宋飏宛也没有什么愤懑难当的情绪,古代也有法治,但在皇权至上的原则底下,终究还是人治占上风。
皇帝的喜怒哀乐就是最大的律法。
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虽然她不过微末小人,但很难说她将来是否也会受到权力的倾轧。
宋飏宛深深吐出一口气,她也只是生在了好时代,而她的时代也是前人栽树的成果,也是从旧时代中孕育而生,她不应该,也不能先入为主地摒弃这个时代,虽然它确实存在许多的糟粕。
如今她已身在其中,找到自己在这里的生存之道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生存之道自然包括生理和心理两方面。
她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或许没有给她多么富足的生活,也没有留给她多么惊人的财富。
但他们教会她成长,给她精神上的满足,她能够坚强地走在人群中,勇敢地做自己。
就像父母几经辗转为她写下的名字,“曳红采之流离兮,飏翠气之宛延”。
虽是形容宫殿之高,高到触碰到了青云和红霞,但父母只是希望他们的女儿既能如草般坚韧,也能如风般飞扬。
像那高高入云的檐角,自由、昂扬、向上。
如今就当换个地方,像从前那样,爱自己,爱生活。
人活的是情绪,再没有什么比取悦自己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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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
周大爷和周二爷前后脚回府。
周大夫人正张罗着晚膳,只见她上着一件交领大福灯笼纹淡青色长衫,底下是素色长裙,露出半截裙边垂抚于鞋面,发髻绾于头顶,只簪了一支玉簪,露出光滑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既温婉又不失干练。
“醉白鱼和山海兜可做好了?”周大夫人看向一旁的赵嬷嬷。
赵嬷嬷点点头,“二爷回京多日,今儿才得空闲回府用膳,厨房自是得了夫人吩咐,把二爷爱吃的早早备下了。”
“他在外奔波许久,回家能松快松快也是好的。润哥儿、溪姐儿好久没见父亲,在我面前念叨几回了,趁此机会他们仨也能亲近亲近。”周大夫人也心疼两个孩子。
赵嬷嬷附和,“这是自然。”
“将孩子们叫过来吧,可别让长辈坐下等他们。”见晚膳备齐,那边也有小厮传秉大爷二爷已回府,周大夫人吩咐丫鬟道。
两个丫鬟领命而去。
很快几个孩子便陆续出现在厅堂,一一向周大夫人问安。
老大周承涛如今在国子监进学,旬假才能归家。
老二周湘,最是跳脱,拉着溪姐儿便往她身边挤,“母亲,二叔今晚可是一起用膳?我听人说他和父亲一起回来了。”
周大夫人忙稳住被她拉得有些踉跄的周溪,有些头疼,“是啊是啊,你再莽撞些,摔了你妹妹,看你二叔要不要揍你!”
“二叔从来不揍我们。”周湘根本吓不住。
周溪和一旁的周承润一听这话,皆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收起欣喜的表情。
俩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对父亲自然儒慕敬仰,但周明钦并不时常在家,是以三人并不多亲密,且作为武将,他身上总比平常周家人多了些煞气,孩子们也都有些畏惧。
周大夫人见状,便将两人拉到近前,想嘱咐他们见到周明钦亲近些,父亲和孩子本就是亲密关系,不用害羞,更不用害怕。
姐弟两个豆芽一样,打出生便体弱,后天填补多少都无济于事。
甚至因为溪姐儿出生体弱,所以在有了润哥儿后,小林氏便格外注意保养,却不想生产遇上难关,没能挺过来,润哥儿也糟了罪,刚出生时连声儿都没有,好容易才将养下来。
话到口边,未及吐出,周大夫人便见一前一后两个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于是便住了口,反将俩孩子往门口方向推了推,又招呼其他孩子,赶紧朝长辈问安。
“父亲!”
“大伯!”
“二叔!”
一时间各种问安声在厅堂中响起。
周明锐和蔼地笑了笑,“好,好。”
周明钦表情未变,只是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我让周禄给你们带了礼物,待用过膳叫他给你们送去。”
“好耶!谢谢父亲,二叔!”几个孩子又是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