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 崖
无稽山,离和京不过二十里,却是蛮荒一隅。方圆五里之内,寥无人烟。山高千米,岩色青墨,终年云遮雾蔽,山势峗奇陡险,阴风冷瘴弥漫。
此山奇花异草繁盛,不乏灵芝仙草。几十年前,常有郎中或药贩前来采撷。不过,七八年前,此地毒瘴之气愈发深重。攀上此山者,数日之内必得风疾癫症,药石无医。渐渐地,再无人敢踏足山中。
六年前,此种冷瘴之气漫散至山脚之下,导致附近农家疾病缠身,牲畜俱亡。数年之内,农户纷纷搬离。至此,山脚附近几里荒茫一片。
与荆旭直交接线报之人,将地点选在无稽山附近,确属极度小心,惧怕被人发现。
荆旭直清晨启程,赶至无稽山脚下三里之处。寒雾轻渺,风寒透骨。一位白衣郎君,戴着一副清漆面具静然伫立在一座石桥旁。
见荆旭直走近,一双机敏黑眸泛着幽光。说话之时,声音嘶哑不像真声:“御察直使司右都使荆大人?”
:“是我!”荆旭直目若鹰隼,上下一打量。此人身形偏瘦,体格精健,两手藏在袖中,浑身充满戒备之意。
:“如若今日我将这些证据交出,荆大人如何确保此人必被绳之以法?”
:“御察直使司办案,只奉诏令,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只要罪证确凿,无论皇亲国戚,王侯公卿,一秉至公,绝无通融。阁下既然愿意约我,心中应该已有定论。”
面具之后,一双眸眼晦暗如墨。默然半晌,此人沉声说道:“此次约荆大人前来,是试探大人诚意,相关物证并未随行。三日之内,我会告知地点,请大人自去取之。”
此人竟然谨慎到这种程度,荆旭直也是略感诧意。不过,芙蓉膏幕后之人非同小可,此人要提供证据,自然压力重重。他办案多年,深识人心,即刻点头:“就按阁下之意,静候消息。”
此人也点了点头:“我先走。半个时辰之后,请荆大人再行离开!”说完,径直往右侧小路一拐,匆匆离去,消失在一幢幢破落村屋之中。
杂草萋萋,墙石斑驳。被遗弃的村庄寂寥静谧,形同鬼域。
平地之中渐起一层薄薄青雾,迷蒙奇幻。荆旭直身姿笔挺,目光遥遥望向墨黛色的无稽山峰。石峭立,诡而异,阵阵如烟寒气,似水波弥漫,从山腰处缓降而来。
一缕细弱呜咽之声忽然而起,阴冷腥风疾掠而至。荆旭直身形快若闪电,向右瞬移。左侧,十几枚乌金色黑镖堪堪划过。
荆旭直宛若鹄雁飞起,拔出腰间长剑,手腕微扬,一道清光闪漾,火星四溅。瞬间,又劈掉了十几枚飞镖。
身后,又猝然而至几十道冷烁寒光。荆旭直遽然转身,剑若长虹,光若流火,气贯长空,一阵锋芒掠影,将所有飞镖弹挡而出。
十几道诡异黑影,黑布蒙面,轻悄无息,尤如鬼魅围拢而至。
荆旭直眸光一寒,手中剑凝起一道清气,激起厉啸,直指东北方向一个黑影。此人在围阵中身形最慢,荆旭直一眼看破,一剑重击,势不可挡,倏然扯开围阵一道口子。旋即,身形一变冲天,如枭鹰展翅,往无稽山脚下飞掠而去。
於雪尘有了“司眼”身份之后,荆旭直给了她一块精巧腰牌,上刻“御从”两字。凭此腰牌,她在官驿借了一匹官马,快马加鞭往无稽山赶去。
一个时辰之后,抵达山脚三里之外。
於雪尘抬头望向迷雾重重的峰峦。右手食指成勾,往嘴里一含,吹出一串清锐哨音,宛若莺雁脆啼。很快,空中响起一阵阵扑楞的飞翅声。十几只毛色莹黄小鸟,围着头顶欢跃喧叫。
於雪尘心中一喜,哨啸之声换了声调。闻得此声,莹黄小鸟盘旋几圈,倏然往山脚方向飞去。於雪尘驱马跟紧鸟儿。眼看着离无稽山愈来愈近,心中寒意顿起:大人怎么往无稽山上去了?
山风诡冷,於雪尘抱着臂膀轻轻搓摩了几下。鼻尖隐约有腥异之味,眸色一凝,从囊袋里取出瓷瓶倒出一颗丹丸咽下。
此为定神丹,由狭里巷药局堂口堂主蓝凤调制。以往探案前往污浊秽臭之地时,於雪尘时常会预先服用,清心宁神,袪邪扶正,也有解毒功效。此刻吞下丹丸,心神顿时一振。
目光盯住莹黄小鸟,於雪尘心中愈发诧异。这些领路信雀竟是愈飞愈高,渐渐往山腰上扑楞而去。只是,愈是往上,鸟儿渐渐力竭,飞掠得愈来愈慢。
无稽山上,几十年前辟有山道。之后,随着人迹鲜至,如今已是藤蔓铺地,杂枝纵横。於雪尘攀着枝蔓往山上行进,疲为吃力。急促喘息,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内心不安尤如鼓喧,太阳穴处突突跳动。
蓦然,耳畔传来几声人语,声调尖锐,颇为怪异,不像中原之语。她十分机敏,闪身躲入一处岩隙,屏住呼吸。
又一瞬,声音已是近在咫尺。
透过细细岩缝,於雪尘瞥见几道黑影诡异闪过,如同烟渺一晃而过。暗暗心想:山上为何还有他人?而且,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