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上梢头,傅凭临在院中来回踱步,惦念着许明月的安危,只觉从未如此心焦过。
等到夜露浸湿了衣袖,他才终于等来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傅凭临忙迎上去,从袖中递过几块碎银:“官长。”
那锦衣卫看过碎银,并不接,只笑道:“编修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傅凭临同他又推拉几道,方看出这锦衣卫是真不愿接银子。虽然心下生疑,却也不愿再浪费时间考量这些事了。
“有劳官长。”他只随意一拱手,客套一句,便切入正题,“我家娘子,近日可好?”
他应召入宫修史已有月余,最初几日,还能收到许明月的书信,可日子渐长,却连书信的影子也不见了。
他原只以为是许明月疏懒了,可前些日子在翰林院修史时,却听得几个同僚说笑,聊的正是他家娘子。
“听闻在江南也算个才女,如今却就要成下堂妇了。”
他只听到这一句,便失了心魂。再度回神时,怒火已涌了上来,与人打作一团。
这些天他四处托关系,终于找着一个不时出入宫中的锦衣卫,拜托对方出宫时替自己打听娘子的消息。
那锦衣卫也一拱手,道:“尊夫人很好。只是今日被淮南王郡主为难了一遭,好在得贵人相护。如今的境遇,比起从前还要好上几分。”
“淮南王郡主。”傅凭临口中念着,面色沉了沉。
他这时才想起是有这么个人,径自冲到小皇帝面前求人赐婚不说,被他拒绝了,还立誓“定要排除万难嫁他”。他当时未放心上,只道嫁娶讲究你情我愿,自己还能被绑着成亲不成。
可没想到,“排除万难”,说的却是为难他家娘子。
他心中发紧,又接连问道:“我家娘子,可有损伤?那位贵人又是何人,为何出手相助?”
锦衣卫:“编修大人放心,尊夫人毫发无损。贵人名姓不便透露,但对尊夫人是十分礼遇、十分欣赏。”
想来这贵人大抵是哪家的命妇,或许是怜惜许明月的才气声名。傅凭临心下松了松。
他还有心再问自家娘子的消息,却不好意思再开口。
那锦衣卫却仿佛看出他心思,道:“尊夫人正在贵人家中暂住,编修大人若放不下心,不如修书一封,我可代为转交。”
一句“正在贵人家中暂住”,叫傅凭临给怔住了。他思及家中母亲对许明月的态度,猜到许明月在家中的境遇,一时间生出无数悔恨怜惜,只恨自己为何要高中状元,被拘在宫中与所爱两隔。
但他很快回神,急匆匆客套一句:“劳烦官长了,今日之恩,在下定不敢忘!”
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屋中写家书去了。
厚厚的一封信递到锦衣卫手里时,已是天色渐明。
傅凭临对这锦衣卫感谢再三,最终目送着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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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起钥之时,锦衣卫手持令牌,纵马往宫外去。
马蹄在空寂的街道上飞驰,最终停在城西一扇朱门前。
他扣响朱门,不久有小厮出来,将他领过几条小径,到了一处假山前。
那假山前早已站着一人,着一袭绯色官服,眉目冷肃,官服上绣张牙舞爪的蟒纹,昭示着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大人。”那锦衣卫行礼拜道。
沈潜只漫不经心地一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锦衣卫起身,取出信来:“属下应大人所言,真假掺半,将他糊弄了过去。这是大人吩咐的家书。”
沈潜接过信,在手中掂了掂厚度,便冷笑一声:“还是封长信。”
他将信纸展开,一张张看过去,见着里头那些“卿卿”、“明月吾妻”、“为夫的好娘子”之类字眼,眸色沉沉。
看至“近来天寒,夜里入眠,身侧无人,常常惊醒。每至此时,相思之情愈甚”,手下险些失力,将信纸揉碎。
他又想起昨日假意答应替许明月转交的那封信,其中也写道:“一别数月,长夜无眠。”
他心中酸涩,只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便没有要做信差的打算。
这傅凭临的信再情深意切,终究也不能到明月手里。
再甚的相思也无用。
他冷眼看向锦衣卫:“可会摹仿他人字迹?”
那锦衣卫垂首道:“属下略知一二。”
沈潜却笑:“略知一二?我要你仿得十全十美。”
锦衣卫顿了顿,又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沈潜这才将信给他:“往东边去,不要被她撞见。”
锦衣卫低头称是,身影很快消失在初升的朝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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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西侧,流云院。
院内地面,铺着错落有致的青白石块。
院子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