饷银
端午节次日,顾昭回了定远侯府,第二天柳璨照旧去了忠武中右所,刚到卫所就被柳彻叫了过去。
见四下别无他人,柳璨自然是按着私下关系称呼柳彻:“爹找我来,有什么事?”
柳彻不曾抬眼:“昨日怎么没来?”
柳璨找了张椅子坐下:“李俭替我点卯了,不会留下把柄。”
柳彻的眼神从地图上移开,气笑了:“这回这二十棍子先替你记下。若有下次,你就准备当着昭昭的面挨打吧。”
“……”柳璨顿时抬眼望向柳彻,声音陡然抬高:“爹,昭昭面前,您好歹给儿子留点脸面。”
真要当着昭昭的面挨军棍,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柳彻没回话,柳璨便压下气,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见儿子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柳彻心下顿觉好笑:“说来,你们两人成婚也快一年了,她肚子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柳璨精神一振。
虽说顾昭跟着大嫂练了些强身健体的东西,但柳璨还是担心她生育时出了意外,总是避开她容易受孕的那几天。这法子效果倒也不错,半年多来,顾昭都不曾有孕。
“大哥三个儿子,还不够爹含饴弄孙?”柳璨故作平静:“我还没加冠呢,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明年二月你就加冠了,也是时候该要孩子了。”柳彻叹气:“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你若是想要孩子,就趁早要。”
柳璨站起身来:“知道了。若是无事,我便先下去了。”
说完也不管柳彻是否同意,柳璨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一年,柳璨都过的十分舒心。若说一年中有什么不同的话,一个是过年时,顾昭提早睡了一天,晚上果真守夜到凌晨;另一件事便是次年二月柳璨加冠,除开柳璨、阿璨、柳三公子这类称呼外,顾昭有时也唤他廷显。
这一年堪称柳璨出生后最快活的一年,父母身康体健,兄嫂操持家务,好友谈婚论嫁,他则什么都不用理会,每日里只想着怎么调戏顾昭。
其中唯一的小小插曲便是五月的时候,时任大同总兵杨震去世。
杨震手下家丁近千——名为家丁,实则为精骑劲旅,只是没有记在边军中,而是记在杨震名下。
杨震去世后,其妻梁氏上书请求朝廷将这批家丁编入边军名册之中。朝廷虽然应允了梁氏的请求,却打了个不小的折扣——
杨震手下的一千家丁中,只有两百被编入了边军之中。至于其他的八百人是如何处置的,朝廷并没有下文,只是大同那名叫沈音的巡按御史每每上疏,请求朝廷将这八百人也收入边军之中,免得引起兵变。
最后朝廷不胜其烦,再加上又出了大同士卒讨饷的事,到了七月底,朝廷便拨了二万两银子过去,说是犒劳军士。
而这运送银两的事情,也不知如何就落到了柳璨的身上。
听到消息后,柳璨直直盯着他爹的眼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为什么是我去啊?就运个银子去,还得让忠武卫的人跟着去?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归京军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再有二十来天就到中秋节了,柳璨还想着和顾昭一起吃月饼呢。
柳彻白他一眼:“你不如干脆问我,你能不能带昭昭一块儿去。”
“这和昭昭有什么关系?”柳璨更无奈了:“我怎么可能带昭昭去那种地方?”
大同寒苦就算了,还毗邻匈奴,正常情况下,柳璨肯定不会带顾昭去那里冒险啊。
柳彻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柳璨:“听说,是太子的意思。你也该知道,忠武卫本就是为了练兵。或许,太子是想让你早些见识见识边境风光。”
“……我自小长在边境,都见了六七年了。”柳璨撇了撇嘴,叹道:“好吧,我回家收拾东西,趁早出发,趁早回来。”
柳彻瞧着他儿子撇嘴的傻样,嫌弃道:“你又不是昭昭,别总是撇嘴,难看死了。”
柳璨撇嘴撇到一半又停住:“……知道了。”
定远侯府中,顾昭翻箱倒柜地为柳璨打包衣物。
“哪里用那么多衣服?”柳璨哭笑不得地一把将顾昭抱起:“我就是去运一趟银子,个把月就回来了,你怎么还打包那些皮毛衣服?我哪里用得上啊。”
“放我下来,”顾昭从柳璨怀里挣脱,又拿了几件衣服叠好:“现在都七月底了,都说胡天八月即飞雪,北边那么冷,你多带几件衣服,万一用到了呢。”
柳璨不再打扰顾昭,而是坐在桌子前,一手撑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昭昭要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
“知道了,我在家能有什么事情啊。”终于将几件皮毛衣服收拾好了,顾昭一时有些迷茫地望着柳璨:“阿璨,你还要什么衣服?”
柳璨勾唇:“哪里还用什么衣服?昭昭都打包了五个包裹了,我一天换几件也够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