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抗争
女扮男装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苏菲没有做过演员也没有做过化妆师,即便把眉毛描粗,胸部裹紧,压低了嗓音说话,平坦的喉结和明显的耳洞依旧能让人轻易看出她的性别。
好在冯•鲍恩芬德教授并不在意。这固然有戈克提前打过招呼的功劳,也因为教授先生对于热爱工程和技术的学生总是带有一份包容和偏爱——这与性别无关。所以考察团里的其他成员也渐渐习惯了这样一个扮作男士的女性同伴,甚至悄悄猜测她是教授先生的亲戚。
一路上的旅行十分愉快。
鲍恩芬德教授是个工程师,毫无疑问,和他一起旅行的经历为苏菲开启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与建筑师相比,工程师们对于细节的关注和把握更加精准;如果说建筑师还带着艺术家的浪漫特质,那么工程师的态度则是严谨务实的。他会更多地分析建筑的实用性,安全性和耐久性——归根结底,所有的建筑,工业或是民用,都必须符合“我们生活的岁月的需要”。
交谈中她还意外地发现,鲍恩芬德教授几乎花费了半生的时间致力于巴伐利亚工程技术的发展。在多次创办理工学校的努力相继失败后,他依旧靠着慕尼黑大学的财政帮助艰难维持学生并不多的工程课——这令苏菲肃然起敬。除此之外,同行的诺伊吕特教授则是个新古典主义的建筑师,而在这方面,苏菲和他有说不完的话题。
更加令苏菲满意的是,目前为止,她的伪装十分成功——没有人认出她是国王的新娘。又或许认出的人只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愿意将一生奉献给工程学的人通常只会把精力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对此她并不担心。
旅程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被允许自由活动。苏菲还在犹豫接下来该去哪儿,突然被人拍上了肩膀。
“嗨!”她转过身,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庞在眼前放大,“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还没有决定,霍尔格。”苏菲愣了愣,才想起眼前这个青年的名字。
“哈,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呢。”霍尔格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这是一个相当英俊的青年——硬朗的轮廓棱角分明,五官却十分柔和,笑着的时候便冲淡了所有的疏离,灿烂开朗得简直不像个日耳曼人。
“没有决定的话,跟我一起怎么样?以我过去的经验来看,一个人通常十分无趣。”
“听上去不是个坏主意。”苏菲也笑起来。
“知道吗,我从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霍尔格外向而健谈,一路上几乎都是他在说个不停。
“……十分荣幸。”
“嘿,说真的,你跟鲍恩芬德教授是什么关系?让我猜猜——你是他的侄女?”
……好吧,她收回学工程的人通常都踏实内敛这句话。“同样说真的,”苏菲偏过头,反问,“你为哪一家八卦小报工作?”
“哈哈,我喜欢你的幽默。”
“我以为,德意志幽默这种东西并不存在。”
霍尔格看着苏菲,大笑,“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
欧罗巴的每一座城市都拥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但倘若要选出一个最爱,则毫无疑问是罗马——许多年后,奥黛丽•赫本扮演的安妮公主就曾经这样说过。
神庙,圣殿,凯旋门,斗兽场;广场,教堂,城堡,雕塑……这里几乎处处都是古迹,就连路旁不起眼的水道,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那个庞大的帝国。从宏伟壮观的古罗马遗迹,到追究秩序和比例的文艺复兴风格,再到繁复华美的巴洛克风格,那些建筑安静地讲述着这座永恒之城两千多年的风霜,俨然是一部凝固的历史。
“……特雷维喷泉?”
苏菲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同伴。这个出自建筑师萨尔维之手的作品自然不是城市里唯一的喷泉,历史也绝对算不上悠久,却因为那些与之相关的传说成了整个亚平宁半岛最出名的喷泉。或许,人们更愿意叫它的另一个名字——罗马许愿池。
“我还以为你对埃米利奥桥更感兴趣。”苏菲说。
作为这次考察的总负责人,身为桥梁工程师的鲍恩芬德教授自然把这些天的行程集中安排在了罗马各式各样的桥上:用凝灰岩和洞石建成的切斯提奥桥;著名战役的发生地米尔维奥桥;位于罗马城北部,通过中世纪的桥塔行使防御功能的诺门塔诺桥;以十座形态各异的天使雕像作为装饰的圣天使桥;承载市内输水管道的西斯托桥;以及建于公元前62年,最古老的罗马式桥梁法布里西奥桥。而对于1863年刚刚建成,承担铁路运输任务的工业桥,教授先生则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进行考察。
所以和上面的那些桥梁比起来,苏菲提到的埃米利奥桥也就没有太多值得花费时间的意义了。1598年这座桥东边的一半被洪水冲走,只留下一个桥拱;而罗马人提起这座桥,更多的是称它的另一个名字——Ponte Rotto,断桥。
“我原本确实打算单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