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遥望郭北墓
待袁韶音喝下汤药、搂抱着幼子睡下后,沈长荷回到正厅。
郑碧卿看着太子妃高坐主位,身旁仆婢簇拥,两侧数十名东宫属卫把守内外,暗想定是要兴师问罪。
如今淑媛和豫章王不在府中,无人能保自己,她打定了主意柔声下气,以免火上浇油。
哪知太子妃坐了半晌,只死死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反倒将她看得背生芒刺。
“殿下……”郑碧卿欲开口询问,可刚吐出两个字,左副率立刻呵斥:“噤声!”
沈长荷见她被着盔带刀的属卫吓得瑟缩,心中百味杂陈。
自己不开口,就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阿娘。
若非因袁韶音曾以命相托,她连这豫章王府都不该来。
末了,她只能吩咐一句:“两位医师便留下照顾豫章王妃与世子。”
郑碧卿送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才敢抬手去擦额上的涔涔冷汗。
她倒真拿不准这太子妃的心思——小小年纪,架势倒摆得足,带着这么些人冲进豫章王府,还当是被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难道竟是真的只为了袁韶音?
她犹疑不定,打算等淑媛和萧综回来与他们细说分明。
又过了五日,官家巡幸归来。
得知豫章王妃诞下皇孙,官家大喜,颁下诸多赏赐。
小别胜新婚的太子夫妇自是夜夜痴缠,但旁的事,沈长荷仍是不好说与他听。
她心里装着豫章王府的事,白日里时常望着账本、书册出神,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像敲在她心上一般,颇为不宁,发怔时被萧统撞见过好几回。
“妙怜,若是犯了春困,便去小憩片刻,近日并无甚要紧事。”
她不肯承认,嘀咕道:“还不如夜里少缠我两回……”
也不知他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作弄逗哄,追问个不休。
沈长荷红着脸别过身去,哪肯再说一遍。
这样蜜里调油的日子过了十来日,至四月中旬,忽然传来消息——
连日的雨水令淮河暴涨,正待合龙的浮山堰被冲垮!
修堰的军民死伤近三千人,下游的百姓流离失所数以万计!
自得知此事起,萧统便日日忙碌,心力交瘁,豫章王世子的满月宴便只有沈长荷一人赴宴。
“刚出了月子,你又要随豫章王赴任南徐州。”饮罢宴席,沈长荷至袁韶音房中私语,“好在路途近,这两日天也放晴了。”
“难的不是这两百里路,是与他们日日在一处。”袁韶音抬头看向沈长荷,那张为了满月宴敷粉涂朱的脸毫无神采,“阿嫂,多了这孩子,我更不知如何逃出生天……”
“那日我走后,他们又苛待你了?”沈长荷看她这般凄苦无依,心中发酸。
袁韶音苦笑连连:“苛待,我哪里怕削减吃穿用度、无人服侍左右,他们的行径才叫我胆寒。”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沈长荷:“他们前日趁我昏睡,抱了阿宝去,我醒来去寻。许是因我有些疯癫发狠的模样,书房外的婢子不敢拦我,被我闯了进去。那书房里竟设了密室,我瞧见牌位和香烛。”
她垂首望着怀中一无所知的婴孩:“他抱着我们的孩子从密室里闪身出来,我不敢问,他也不会答我。抱过孩子我便转身走了,不想再多留一时半刻。”
她轻轻吻在孩子的额头上,哽咽着说:“真不知是他萧综疯了,还是我疯了。”
密室、牌位、香烛……难道是私设灵堂祭奠东昏侯?
沈长荷暗暗心惊。
抱着萧直去,是因为萧综觉得后继有人,可告慰亡父?!
在这建康城中如此行事,他不要命了吗?!
沈长荷只觉喉中苦涩,心中恻然,这身世之谜前世害了淑媛母子,今生又要折磨袁韶音母子。
劝慰之语太过苍白无力,沈长荷只好捏着她的肩郑重地叮嘱她:“打起精神来,你只管咬着牙将这孩子抚养成人。他知你不易,来日护着你、疼着你,你再回看眼下这些污糟事便如前尘往事般。”
“他们会老,会死,可我的孩子是一天天长大。”袁韶音笑中含泪,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那两位医师也跟着你一道去南徐州,都是可信之人,若有什么不便写在信上的话,也可让他们传口信回来。从南徐州至建康,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工夫。”
袁韶音含泪点点头:“多谢阿嫂顾念。无信便是平安,若得我来信,还请阿嫂援手。”
沈长荷攥着她瘦削的肩,感慨万千,从前温婉明丽的陈郡袁氏女,成婚短短几年被折磨得这般凄楚。
嫁入帝王家何其不易,有冤无处诉,吞苦不敢言,生不得离,死亦同穴。
之前沈长荷还盼望着今世缘觉阿兄能与袁韶音和和美美,如今看来,他比前世更早知晓身世的疑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