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愁拭泪坐相思
我。”
明容知他做了打算,但不便再问,只好暗示:“贵嫔说事缓则圆,殿下也莫太过忧心,明容告退。”
待明容离开后,李勉立刻入书斋复命,背手立在窗边的萧统问道:“药材可有不妥?”
李勉额上颈间全都沁出了汗,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并无毒物或相克之药。但……医官说这方子有当归、益母草、人参、丹皮、熟地黄、川芎、白芍、黄芪等十数味药,是妇人小产后养血化瘀、补益气血常服的药方。”
萧统猛地转过身,李勉见他瞠目震骇,转瞬间又紧闭双眼懊悔万分的神情,双腿竟有些发软。
并非因为惧怕太子发怒——太子自然不会似宫中贵人那般暴怒无常,凌虐臣子仆婢泄愤。
他只是为太子悬心。
他做了数年东宫属卫,自右副率升至左率,常年随侍左右,最是知晓太子夫妇恩爱和睦。
而今突逢变故、惊悉噩耗,太子殿下说到底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该如何承受得住?
他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统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发颤——难怪明容说她虚弱不堪、苍白无力,连自己眼下都像是被人攥紧五脏六腑用力撕拧一般,独自经历这一切的妙怜该有多么痛不欲生!
他神思已开始恍惚,忽然瞥见小几一角的两本志怪文集,费力想了想,应是自己离开建康后妙怜拿来书斋翻看留下的。
临别前,他曾揉着妙怜的耳垂问:“可会挂念我?”
妙怜笑答:“自是挂念,可又别无他法,至多在你平日最常去的书斋待上一两个时辰。旁人都说熏陶些书香气,想来你的书斋也该有些什么‘香气’好给我熏陶熏陶。”
忽有热泪滚滚落下,如今旧影尚存,伊人一身伤病、独在寺中,他们的孩子也匆匆入了轮回。
他转念又想,妙怜似乎还不知此事——她不会瞒着阿姨,显阳殿道别时寻机相告并非难事。
细算时日,若有孕也才两月上下,妙怜入东宫时年岁尚小,想来无人教过这些,她懵然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她也绝不会轻易原谅害她小产的豫章王,这并非是“解开误会”或“权衡利弊”能解释得通的。
尤其是当豫章王离宫前提醒她“继续喝药”,她但凡知晓小产,定会愤恨不已。
应是豫章王悄悄瞒下,兴许是怕官家震怒责罚,东宫怀恨报复……
可萧统眼下丝毫顾不得祸首的意图,他的妙怜正在定山寺里无医无药,苦苦支撑。
萧统缓缓跪坐在地,离藤席尚有三尺远,身躯战栗,泪流不止。
李勉见之不忍:“殿下节哀,臣已交代医官不可外传……”
“让他另开药方,备足最好的药材和治勒伤的膏药,你亲自放入鞍袋。明日清早城门一开,我赶往定山寺送药。”
李勉大惊,太子领敕慰劳军民,回京后须得立刻禀报天子复命。
今日未赶得及入宫也就罢了,明日若是先去定山寺,官家必会雷霆大怒。
“殿下,不若由臣亲往定山寺,定不辱使命。”李勉知晓太子妃亟需药材调养身体,自请前往也算是两全之策。
“官家下令不得探视,这药你能确保送得到她手上吗?”萧统挥了挥袖子,“去备药材,这一趟须得我亲自去。”
还有一句,他放在心底不愿宣之于口——
他若不能亲眼见她一面,往后日夜皆难心安。
前一日午后,郑碧卿等在宫外,见吴淑媛母子出来,忙迎了上去:“我这一颗心惊惶不定,好在佛祖保佑,你们平安出来。”
她见萧综沉着张脸一言不发,关心道:“怎地,我们缘觉受了斥责?莫把那贼人的话放在心上,谋权篡位的竖子罢了。”
吴景晖赶忙拽住她手臂,瞪着眼:“噤声!离宫门不过十几步远,不要命了?”
郑碧卿从不曾把萧衍当天子看,闻言也并不惊惶,笑笑:“怎么入了趟宫变得这般胆怯!”
萧综见她还有心思玩笑,心想,你不知你的女儿正遭受何等苦痛!
忽又郁郁,对今生的郑碧卿而言,她的女儿是远在南徐州尚不知愁苦的小妙怜,要被送往定山寺的那个妙怜,于她而言是仅有两面之缘的太子妃,是仇人萧衍的新妇*。
作为这世上应是除却妙怜外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他越发体会到她的孤独与无助。
他侧首看着窃窃私语的阿娘和叔母——难道这两生两世,妙怜都要因为自己和她们经受万千苦楚?
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最终,他还是踏上了回南徐州的马车。可他没有料到的是,迎接他的是一封拟好的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