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色照朗一粲之
萧景见她眼睛蓦地一亮,笑得极为灿烂,原本紧紧攥着领口、微微颤抖的手顿时松开,心底也为她欣喜,低声道了一句:“恭喜殿下。”
沈长荷抬脚就要回去收拾行装,听他这一说才又回过身:“劳烦将军在外稍候。”
萧景躬身道:“臣遵命。”
沈长荷先是上马车行至江畔,后换舟渡江,一路上顾不得看四周的景色,满心都是即将要见到维摩的喜悦。
萧景先护送她回到东宫:“请殿下沐浴更衣,今日冬至节宴,太子殿下正在太极殿。”
当沈长荷踏入熟悉的东宫,四处把守的属卫、周遭遇到的仆婢,每个人都恭敬地向她行礼。
她此刻风尘仆仆、钗环皆无,可无一人错愕失礼,她走着走着忽然落下泪来——是维摩,是他早早知会了所有人太子妃殿下要回来。
尽管他自己不能在东宫相迎,可她遇到的每个属卫、仆婢都有他满怀期盼的影子。
到了正殿,早就等候在此的桃枝、朝云等人笑中含泪地看着她:“贺太子妃殿下祈福归来。”
沈长荷喉头哽咽,连连点头,心底越发明白能以“祈福”为名回来,而不是背上“罪妇”的名号,背后定有维摩苦心周旋。
对镜梳髻插钗,敷粉描眉,久不曾被人服侍的沈长荷倍感陌生,她看着镜中越来越像前世“蔡彦真”的脸,心底难免生出疑惑来——
“蔡彦真”也曾经历过这些?若真是如此,她怎会与维摩离心?
朝云见太子妃的眼圈又红了,劝慰道:“殿下回来是喜事,今后尽是欢笑畅意,太子殿下必不会再让您掉一滴泪。”
沈长荷想了想,还是问出压在心底的话来:“东宫可曾新添良娣、宝林?”
这是她思来想去,唯一能叫前世的太子夫妇疏离的原因。
朝云一怔,随即一口答道:“不曾!”
沈长荷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自己小人之心——维摩这半年来吃的苦头绝不会比自己少,自己竟还如此揣度,实在是不该。
桃枝正在为她选耳珰,闻言道:“殿下,您将心安安稳稳地放好。这东宫里,除了长乐公主和驸马时常来探望,再无旁的女子来过。”
沈长荷听罢耳朵一红,讪讪地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快些梳妆吧。”
朝云悄悄瞪了桃枝一眼,桃枝却不觉自己多言——太子妃殿下半载未归,有此忧虑也是情理之中,将话说个分明有何不好?
沈长荷乘着辎车驶入宫城,因至节庆,宫中四处张灯结彩,此时临近黄昏,太极殿中已传出笙箫鼓瑟之声。
她下了辎车,望着巍峨庄严的太极殿,心中百感交集——此时殿里嫔妃、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都在,自己姗姗来迟必会成为引得众人瞩目。
官家既搬出来“祈福祝祷”的名头放自己出来,便是要将责罚悔过一事掩过去,若她在宗室面前与官家一唱一和,兴许还能替东宫博个美名。
至于旁人……例如德皇后所出的三位公主和临川王府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就难说了。
不过,只要能见到维摩与贵嫔,旁的她也不怕。
她低头理了理袿衣下摆的褶皱后,直起腰跟着萧景向前走去。
刚一踏进太极殿,焚烧的桂枝松香气息扑了个满面,这一下让沈长荷打了个激灵,她屏了屏气,才缓过神来。
仿佛此刻她才真正从清冷寂寥的佛寺离踏入滚滚红尘之中,迎面而来的鼓乐之声和馥郁香气便是这红尘的一道门槛。
她跨过它,便是就此重回这宫阙之中、生死场里。
笑容忽地在她脸上绽开——她丝毫不惧。
经历过一回生死的人,还怕与人争斗?纵使仇敌是高坐在上的至尊又如何?这一世,绝不会再让他夺去她亲人爱人的性命。
踏入太极殿中,暖如仲春,满目璀璨。
因官家未至,许多人并未入席,三三两两结伴闲谈。
有眼尖的人发觉太子妃入殿,不过几息的工夫,原本喧闹的大殿静了下来,连奏乐之声也小了许多。
沈长荷见贵嫔和维摩的位置尚无人落座,便不慌不忙地扫视了一遭,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众星捧月的临川王萧宏看见她时,面皮抖了抖,瞥向身侧的萧正德。
萧正德应是不知此事,满脸的喜色倏忽而变,连杯中酒都洒在了前方的邵陵王萧纶的鞋履上。
萧纶背对着门口,不知萧正德为何忽然张皇失措,宫婢连忙引着他去侧殿更换。
沈长荷深深地看了萧正德一眼,明容的帐她会慢慢和他算个分明,此时惊惶为时尚早。
再往右扫视,她看见缘觉阿兄和袁韶音,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好显露。
韶音看见太子妃又惊又喜,立时就要上前来与她说话,只是被阿兄拦下,在她耳边轻声耳语,她才留在原地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