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与傻笑

夏麦冬与夏无廿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日落，太阳的余晖点燃了周围的一切，血色云层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

“你能看见。”

“没错，我能看见您眼中的那片火海。”

当时，夏麦冬盯着陷入沉思的夏无廿，不受控制地望进了他眼中的景象。夏麦冬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她整个人快速钻进夏无廿的躯壳，躲在里面朝外窥探。

眼前鲜红的火焰蹿得很高，就像正在疯狂生长的芦苇，在他们面前组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就在这一刻，夏麦冬选择试着去相信夏无廿。

即使二人阴阳两隔，却有这样一个诡异的共通之处。

他们都能看到漫无边际的火海。

从今以后，夏麦冬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一个同类，可以听她讲述与这有关的一切，而不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

她将不再是一个人了，这实在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

回想着那片诡异的红色火焰，她的眼前浮现出站在火海中的另外一个人，总感觉那是属于夏无廿的过去。

但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时机，于是她换了另一个问题：“您的那片火海里有门吗？”

“门？”

夏无廿摇摇头：“没有，只会突然蹦出不同的场景，其中有我之前经历过的，甚至即将会发生的。”

夏麦冬努力回忆着梦中的那片黑色火海，以及各式各样的门，试图找出与夏无廿的火海之间更多的不同之处：“我只能看到自己的过去，而且我需要推开一扇门，穿过它之后才能看到之前经历过的事情。”

“您的场景就发生在火海当中，而我的过去发生在门的另一端。”

“您的场景是燃烧的，而我的场景却没有。甚至连温度都不一样，当我看到您的火海，就已经感受到那种逼人的灼热，而我梦中所见的火焰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冰冷。”

“怪哉。”夏无廿喃喃道，他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他还在世的时候，每逢紧要关头，就能看见熊熊燃烧的火海。其中出现的所有事物会帮他梳理思绪，将他引向最终的答案。

这片火海可以预知未来，映照现实，同时也潜藏着不可言说的危险。

每获得一次答案，夏无廿在火海里的身体就会消失一部分，连他本人的死亡都很可能是由这片火海加速推动的。

他不敢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即使他现在已经成为亡魂，也从未想过有人也能看到相似的场景，甚至能见他眼中所见。

这说明了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比如——我们的姓氏。”这个猜想在夏无廿得知夏麦冬的名字时就产生了，他们都姓‘夏’。之前，他也曾试着接近过姓“夏”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

这一度让他质疑自己的猜想。

夏麦冬转头看向他：“有这种可能，如果想要进一步证实，我必须去查我们家的族谱，这个只有祭祖的时候才能见到。”

由于夏麦冬的年龄与辈分太小，每一次祭祖只能站在最外围。她从别人口里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祭祖时往往会很隆重地请出族谱，同时会在祖先牌位前细数族中发生的大事——无论是成就还是过错。

下一次祭祖就在三个月之后，正好是夏麦冬的生日。

随着时间流逝，天光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而远在苍穹之外的星辰变得愈加明亮。

看着夏麦冬眉心紧蹙，一本正经的模样，夏无廿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那我们只有等了。还有小娃娃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事，早点睡。”

小小年纪，思虑却比他这个老鬼还要深重。

这是夏麦冬第一次触碰到亡魂。

神奇的是，她能感受到夏无廿的存在，一瞬间如同被轻柔的微风拂过。

“可我不想睡，睡着了就会做梦。”

梦里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门，而在那些门的后面，藏着的都是怪物。

现在的夏麦冬没有消灭怪物的能力，也不知如何面对那种无力感，只有尽可能缩短身处其中的时间。

又出现了，那种神情。

夏无廿凝望着夏麦冬，暗暗思索着。

究竟是怎样的梦，让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露出这么浓重的哀伤？

“我来唱首歌吧，可以保佑你做个好梦。”

他起了一个调，听上去像是刚从远古穿越而来，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时间。

这歌声好似划过星辰，游于江海，穿山越岭，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它凌霄而上，又没入地下，它蕴藏着如大地一般的厚重沧桑，也包含着如云雾一般的空灵缥缈。

夏麦冬静静地听着。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更加开阔的地方。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身体变轻了，所有繁杂的情绪和想法已然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