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余海棠离乡去往省城也是头一回。
他打听清楚需路过五县,旱路坐车五日,还要去渡口坐船五日才能到达。
因是冬天又快到腊月的缘故,各县来往的车辆并不多,一听是单趟远途更是摇头。
最后在茶寮喝茶歇脚时,茶博士介绍来一个私人赶车的。
赶车的秦癞子,自称五十有六,赶了一辈子车,孤家寡人一个。
明说因回转时肯定是要空车回,价钱是平日的双份。
还有一路的吃喝住宿,照规律是租车的客人包圆。
余海棠为赶紧离开这麻烦地,满口应下。
两方约好次日辰时出发,届时秦癞子赶车来接。余海棠怕女儿冷,叮嘱一定要车棚裹上油布。
余英男将赔偿款换成大额的银票,虽然异地兑换钱时,一千文要扣除五十文手续费。
她把棉袄内层拆开,一张张卷成细卷,塞进连接的布缝里,再裹层布条缝死。
从外面看或者摸,不过是衣裳的接缝做厚了。
余海棠笑道:“天下太平,又是寒冬月份,哪里有劫路的强盗。”
余英男辩解:怕的不是大盗而是宵小之徒,防不胜防的,总之小心没坏处。
又道:路上的花销用存款和爹的潤笔费,加一起零零碎碎的近百两,路上绝对够用。
余海棠并不嫌烦,静静笑着听。
他心中感叹:女儿真是聪慧心细,遇大事总能淡定从容,若是男儿定能成大事。
一切收拾稳妥,其实不过两床被褥和一只藤编箱笼,一个包袱。
龚家父女给他们备下路上吃喝的干粮,足足一包袱。
天还没亮,龚家提前摆上朝食,正吃着。
话多嫂她们来送行,提着竹篮,里头是热乎乎的烙饼和煮熟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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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到,一辆马车“嘚嘚驾”地停在门前。
旧旧的车棚,瘦骨嶙峋老马,布满裂纹的车轮。
秦癞子看出大家的疑虑,拍着胸脯夸赞自家老马识途,奔波个来回绝没问题!
老马昂首嘶叫,原地咚咚踏步,像在附和它主人的话。
众人:......
余家父女在龚家门口请大家都留步,依依惜别后,终究还得各奔前程。
车缝隙里不断钻进来寒风,余英男披着崔月娘送的半旧大氅,手捂手炉,可脚却冻的疼。
不得已,把穿袜子的脚塞进了被褥里,这才好受不少。
余海棠喜欢看外面的风景,与秦癞子排坐在车辕处,头顶晒着太阳,却也不冷。
官道并不是很平整,不断颠簸中,余英男睡着了。
等醒来时,车停下,中途休息。
秦癞子给马饮水喂草料,又殷勤地砍来枯柴,燃起火堆。
余英男拿出干饼插在树枝上烤热,分给大家吃。
秦癞子说趁天黑前得赶到下一个镇投宿,只能休息小半个时辰。
太阳下山,进了镇,有走惯长途的秦癞子领着,直接到旅馆投宿。
余海棠给他也开一间房,没让他住便宜的大通铺。
次日一早吃完朝食再次赶路。
如此这般到了第四日,车行到中午下车打尖。
秦癞子从车后搬下来干草喂马,又架起柴火准备点火。
偏偏此时刮西北风,没有遮挡处,火堆燃不来,三人凑合水囊里的冷水解渴。
余英男倒了一杯,刚触到舌头,觉出苦味,张口吐出来,疑惑地看看杯底。
“爹你尝这水怎么这么苦啊。”
余海棠也倒一杯,喝下一口,说是有点苦。
秦癞子大声插话道:“许是我打水的那口井的问题,不过没事,我早上喝了到现在也没肚疼。”
余海棠也道:“应该是前几日下雨,井水翻腾,若是放点白矾镇它半日就好了。咱们赶路急,直接打得水可就这样。”
秦癞子大笑,夸赞他不愧是读书人,就是懂得多。
余英男虽认可她爹的说法,可真的好涩苦,她不喝,情愿忍着。
余海棠笑话女儿矫情,说着话,慢慢顺着车厢歪软下去,手里还攥着饼,人却睡着了。
余英男警觉出不对劲,没声张。
从遮挡的布帘往外看去,秦癞子边啃饼子边在给马刷毛。
他眼睛还时不时瞟瞟车里。
余英男心下大惊,稍稍镇定,故意说:“爹你再吃一张饼吧,我看这阴风吹的没准要的下大雪,下午赶路就没时间吃饭了。”
嘴里说着,手里摸索包袱,把她爹的砚台翻出来,攥紧手里。
做好一切准备,余英男惊吓道:“爹你怎么了,怎么晕过去了?大叔你快来看啊。我爹怎么七孔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