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
殷离靠着椅背,浅尝了一口手里的豆蔻熟水,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看着街景。
近几日庄图南南下,不在府上,她哪是闲的住的主儿,这日瞒过了宝儿那傻丫头,偷跑来东市一处瓦子吃茶听书来了。
张氏夜奔吕星哥的故事刚过,她的神魂便游到了九霄云外。
一声醒木将她拉回眼前:
“却说那关内侯,当今镇远将军嫡长子是也,虎父无犬子,年方及冠便随着虎父征战四方,大宋的哪一寸疆土他二人的铁骑没踏足过?承他父子二人的统率,齐人见了我中茨兵,吓得那叫一个心惊胆颤,齐贼三打函谷关时,关内侯方才及冠呐!却能万军中取敌将齐宣首级,那齐宣是何人也?
齐宣此人是那齐帝之爱弟,在齐国素有鬼面将军之称,手下人头怎么说也有个千百人,关内侯拉开那百斤重的弑天弓,啾啾兮如凤出九天之戾鸣声,泠泠兮如利刃裂帛之清厉音,就见那大羽箭如出笼之猛禽,如雷鸣时电闪,直射那齐宣面门,打了个对穿,当即横死马上,齐贼军心大乱,关内侯此战封侯,真乃震我大宋国威,昭我大宋国光也,除武安侯外,当世仅关内侯一人也!”
这说话人真有一张巧嘴,更兼情切意真,听得茶馆里诸位都热气沸腾。
“齐人三打函谷关,三战三败,气得那齐帝悬赏百万要我关内侯项上人头,举国上下竟无一人敢揭榜,悲哉,齐国百来载,礼仪之邦,有纯懿之德,对上我大宋神将,竟束手无策,唯冲冠眦裂,捶手顿足尔!
这三战,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地回去喊爹娘,座下的畜生都流了一地马尿!岭南的天地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关内侯一声吼,吼得那些楚国余孽是找不着天南地北,头晕目眩到求爷爷告奶奶,哥儿啊爷儿啊的给我们侯爷哭着求饶,一个手起刀落直接叫那孙子去见那天父天母去!”
这骂詈让她直呼精彩过瘾,又唤侍者再上一盏北苑茶,并一碟子干豆角。
“可英雄总被小人误!十四年前那场涝水之战,关内侯惨死沙场,尸骨遭万马凌踏,死无全尸啊!”
一时间台下响起一众唏嘘声,那说话人又道:
“小人为何?关内侯又为何惨败?诸位看官,且听我慢慢道来。众人皆知这武安侯随宋武帝驱驰,打下大宋江山,武安侯逝世,举国同哀,帝痛失肱股之臣,论功封赏,封平国公,上柱国和右丞相,配享武帝庙庭,位极人臣,帝尝登高,遥望函谷关,叹武安侯乃千古名将,世之仅有也。”
“却说汉南沈家军大起,沈家祖师爷沈槐随汉南镇南王领兵四方,族人皆习刀枪棍棒,马上骑射,舍命沙场,常言道:王孙朱楼醉舞乐,沈郎十岁骋沙场,沈家儿郎以沥胆披肝之心捐躯家国,扶大厦之将倾危颓,建文帝赞沈家军大有武安风范,然又有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沈家历代忠臣将才至今朝,几代积攒的芳名,却落了个通敌谋逆,满门抄斩,恶臭万年的罪名,皆要归功于骠骑将军沈知节!”
这沈知节又是何许人也?却说永康年间,靖安侯麾下有一员士卒,名曰沈知节,少好武,且能举百斤鼎面色如常,恰逢岭南天地教蜂起,大打天行道名号亡宋复楚,沈知节时为靖安侯赏识,由汉南护送军粮经水路至岭南,因岭南覆灭,南下已无济于事,回程若因费时耗力,被敌军截获,更徒加伤亡,唯沈知节一人果敢决策,沉粮入衡河,令军士轻舟回程,后果有敌军追击!
经此战后这沈知节更是领兵三万驻汉南,平复匪乱,经此一战,先帝封其为骠骑将军,当年那天地教一听沈知节的名号,脑袋都恨不得往裤|裆里塞!”
“可十四年前那涝水之战,齐人出其不意,夜袭函谷关,沈知节守关不力,大开城门,丢盔弃甲而逃,三百残兵逃至淮阴河口,竟无一人追击!缘何仅有三百老弱残兵?只因这沈知节,早已凭帝矫诏,以虎符调兵遣将,将那驻守函谷关的十万兵力调往关陵,欲与齐贼里应外合,攻我新安!”
听到这虎符,殷离皱了皱眉头,兜肚里的物件稳稳当当地放着。
“关内侯领援兵十万经新安方过广陵口,便遭齐人伏击,一时间万箭齐发,遮天盖日,纵使我关内侯有神兵之力,亦如困兽笼中,无可施展呐!
齐贼的箭都射尽了,关内侯身中百箭,仍在作困兽之斗,刀卷了刃,臂中了箭,他便只身搏斗,誓死要保卫其麾下的军士啊!可齐军,竟将我十万兵士生生坑杀,再入新安烧杀劫掠,新安各郡,亡哭之声不绝,震天动地,如今到那新安,夜里还有孤魂恸哭!”
“帝知涝水战败,宿夜未眠,另各州各部统帅火速往新安支援,百万兵众前援,齐贼未敢恋战,掠夺新安后举兵撤退,退至函谷关,再度划界,关内侯的尸首,至今惨死界外,无人收尸啊!
帝彻查沈贼弃城缘由,于骠骑将军府搜检出私通敌国的罪证,沈贼百口莫辩,自缢而亡,沈府诸人早有预备,焚府谢罪,沈知节为通敌罪臣,九族当诛!他有何颜面再见沈家先祖?!他有何颜面见那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