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
转过身去,那着黄衣的人在阶下笑吟吟:“阿离在这儿等了哥哥好久,都要等成了望兄石,可总算把你给碰见了,哥哥今儿个……是去做什么了,怎么一身脏?”
因她一口一个哥哥,实在另他有些不自在,他侧过面容饮水:“什么事,直说便是,别弯弯绕绕。”
殷离笑态娇憨,面容上多了些娇态,扭扭捏捏地袖出一样物件,“前些日子是阿离不好,没秉过爹爹就私自出门,害得你们好一顿波折,回来还吐了你一身。”
沈冽皱了眉头,她面上难得有此扭捏之态,眸子里水波粼粼,双颊晕上红馥馥的色,她生养得丰腴了些,面容似才发的桃花瓣儿,娇嫩欲滴,他没有言语,只是默然看着,不可信,此情态万不可信,若不是他太了解这无害娇态下藏着怎样一份狡诈,此时差点也要被她骗过。
“我思想过了,这段时日是我太任性,太随心,而且爹爹那日……当真是急了。”
“阿离想着,冽哥哥也是为了我好,这些日子,确实都是阿离多次招惹哥哥,哥哥却都是以德报怨,阿离之前的行径当真是荒唐至极。”
那多情眸又开始流动,里边少了平时的狠厉和嚣张,眼波滴溜溜转来,顾盼皆关情,他按兵不动。
她张开手心,是一只被捏瘪了的荷囊,许是她心内紧张,手上也用了力道,显得那湘色荷囊塌塌瘪瘪。
她迎上他的视线,“阿离近日在学些针黹,作了些生活,给冽哥哥作了一个荷囊,也当做前几日脏了你衣服的赔礼吧,冽哥哥若是不嫌弃,收了此物,咱们恩怨两销,如何?”
他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荷囊,又看看殷离,“你会做这玩意儿?花了多少银钱买的?里边又放了东西吧,让我猜猜,百足虫还是癞há ma?”
殷离皱了眉,捏了捏那荷囊证明给他看,“这可是我花了两个晚上做出来的,你瞧瞧,这上头还有你的名字,我都给它绣出来了,这荷囊,尽是我的心意,我,我手指头都扎伤了好几回……对着那烛火,眼睛都要花了,就是为了能给你亲手做一个。”她张开五指,红艳艳的色附在指尖,露出星星点点的针扎痕迹。
许是她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人极为受用,那伤势又是实有,沈冽动摇了几分,看向她身边的宝儿,“当真?”
宝儿三指发誓:“当真是娘子亲手作的,娘子、娘子为了做这物件,可有两晚上没合眼!今儿个还在外头等了郎君一天!”
宝儿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这骗人的勾当,当真不好做啊!可娘子说若成了就带她去买烧鸡,她觉得郎君也不是不可以骗的。
沈冽一手捏起,皱眉嫌弃:“这颜色,忒俗。”
殷离知他不吃软,于是皱了眉头,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不要就算了,我自个儿留着。”
她惋惜地摸了摸荷囊,“他不要你呢,是他没有福气,既如此,还是我自个儿受用着吧,或者呢,哪天再找个有缘人,把你送出去。”
沈冽听她这样道,一把抢过那荷囊高高举起,看着眼前仰着头踮着脚的人,“上头都绣了我的名字,你如何再送给旁人?送出的物件,又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这颜色是俗,不过这绣工,马马虎虎还算可以,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之前的过错,收下你的这点心意。”
殷离心知这家伙上钩了,于是作了赌气的模样,“你既然要了,最好好好收藏着这荷囊,宝贝一样地用着,若让我有一天发现你把它丢了,可要唯你是问!”
待殷离走后,沈冽细看了一眼那荷囊,用手细细摸着,见着上头捻着金线细密如丝的“冽”字,想到她咬牙切齿做生活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浮笑。
她有如此心思,倒也算不错。
轻扯开荷囊找口,一股子香氤氲而出,悠悠袅袅盈入鼻尖,里头置着点苍术和梨花瓣儿,一块心字鹅梨香饼,是她素来偏爱的香。这时方觉手上都是泥尘,觉得弄脏了这干净物件,放置到青缎枕底下。
他忆起那绯红色的指尖,褡裢里有随身的松膏药,拣出来,唤王二,来人正等安排,他顿一顿,状若随意放置案上,“送去春醪居。”
*
外头又是一阵巨雷的轰响,雨倾盆而下,殷离躺在塌上,蜷缩成还在母体内的模样,冷汗浸湿了寝衣,身子瑟瑟发抖。
又是一阵响雷。
她一遍又一遍敲打着房门,门内没有呼应,雨下的太大,一绺一绺的雨水从她面上流下。
“娘亲,娘亲,阿离回来了,给阿离开开门!”
没有人回应。
“娘亲,娘亲……”
草药包在她袖口里浸满了雨水,惊雷不断,雨像不要钱似地倾倒下来,老天,怎么下这么大的雨?她抹了一把脸,雨水依然不留情地劈打着人身,另她吃力地睁开半只眼。
眼前的房门被打开,内里一片昏暗,她走入门,脚下响起湿哒哒的踩水声音,一步一步,每抬起脚似乎有粘腻的液体企图凝住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