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
赵姬一拂袖,让那军器监的监事说话。
监事此时已是满头热汗,昨日御史中丞方志远突然来到这军器监的东作坊,指明要查看木作的供应簿,他们都是些小官小吏,哪里敢驳了这位大人的面皮,也便让他看了。
今儿个又有枢密使陈易风风火火地来,说是那凤追陵的尸身上,有军器监的火药痕迹,指明要查看火药作的账册来校验点检,他们哪里敢不给啊。
这一点检,就点出祸事儿来了,雷火车少了八辆,他怎么敢说呢,几天前那殿前都指挥使曹仁要了八辆雷火车,说是奉命要调拨去御前军器所,既是禁军指挥使,他们哪敢多问,也就给他调去了。
可如今这枢密使大人又道,那御前军器所根本没有调入库的雷火车,雷火车丢了,凤追陵还死了人,要拿他们这些小的是问。
大宋禁军分别由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及侍卫步军司统领,称为三衙,有卫扈天子之职责,曹仁即是殿前指挥使,承担的是御前的宿卫任务,帝王权御之术即在于此,枢密院只是名义上掌大宋至高军务权,皇帝为不使兵权旁落,设枢密院有发兵之权,却不统兵,三衙有统兵之权,却不发兵,二者相互牵制。
枢密指挥使陈易,是长公主赵姬的侄儿,而这殿前都指挥使曹仁,又与如今的曹皇后沾亲带故,这两家的明暗争锋,不是他一个小监事能瞎掺和的。
“孟监事,来说说,这皇城在三衙的把守下,戒卫森严,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怎么就让这八辆雷火车不翼而飞了?”赵姬乜斜人一眼,一个眼风扫来,便另这孟监事三魂丢去了七魄。
他磕磕巴巴地说道:“陛下,陛下,那雷火车,正是……”
孟监事正抖得筛糠一般,座上的赵宇忽得怒拍桌案,“混账!没用的东西!连这几辆雷火车都守不好!今日是这失窃的雷火车,明日就是朕的生命安危!咳……咳咳……朕是养了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拖下去,问斩!”
孟监事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他颤巍巍地抬起头,那明黄身影的眼中没有丝毫愤怒,反是寒光,他方才明白过来,这话得烂在肚子里,带到地底下去。
他流出了热泪,不住地磕头:“陛下,臣……领罪,是臣一时疏忽,误了分寸,只是臣尚有一家老小,望陛下从轻发落啊!”
还跪趴在地的陆修宜楞楞地看着地上的金砖,身边是孟监事在砰砰作响,他不禁觉得脑袋疼。
张绛和方志远如何不明白赵宇话中的意味,这失踪的雷火车,不能查。
管它是八辆还是八十辆,数量对不对得上,总之不能查。
待这背过的热泪涕流地被拉下,赵姬面上悠闲,似是对这局面早有预料,徐徐说道:“若论这雷火车究竟往何处而去,恐怕要问问凤追陵上的那具尸身了。”
她转身,挥了挥手,“进来吧。”
外头走入一个着靛蓝色衣袍的人,平日里轻佻的眼中此刻却尽是肃穆,陆卓尔行礼,“臣凤追陵泥作指挥陆卓尔参见陛下。”
赵宇面色已是很不好,示意来人起身。
赵姬问道:“陆指挥,你来说说,你寻到了什么?”
陆卓尔沉声道:“陛下,几日前刑部派人来验视尸身,仵作验看出,这死者汪权,除了殴打及要害伤处外,身上还有那盆净焰硝和硫磺,桐油的残留,倒像是,倒像是火器……”
众人皆是屏息一口气,陆修宜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凝成了一滩水,结在金砖上,他想到见过赵姬的那晚,他冒着雨挖出那具尸身,往他甲缝内,发内,里衫染上这些粉末桐油,又原原本本地将黄土盖回。
赵宇猛得咳嗽了几声,掩在袖中的指尖却紧攥地发白,张有才慌得为他倒上一盏茶,他一怒之下打碎茶盏。
张有才道:“陛下,得听完呐,如今下论断还早,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
赵宇呼出一口气,半晌抬手示意陆卓尔继续,得了这允肯,陆卓尔继续道:“臣心有疑议,派人搜检此人居所,竟盘查出此物。”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恭恭敬敬地呈递上去。
所谓的水落石出,不过是早有安排,呈上来的是一张火器图纸,方志远与张绛默立一旁,看这战局如何演变。
赵宇控制住剧烈起伏的胸腔,怒道:“一个个,一个个的都是混账!这军器监的官吏,都得要审,竟连同一个小小的狱卒来偷盗军火!敢从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把这军火私运出宫!”
这案子不能细查,只能让军器监的人来背过,再查下去,就是曹仁,曹仁之后,就是他赵宇。
那八辆雷火车,是曹仁授他旨意运出,提前请钦天监测过气象,这几日尽是雷暴天气,塌陵的那日,正是曹仁领着禁军,由邻近的雁山而过,趋驰八辆雷火车至山巅,将邙山山体炸至塌方,又兼雨流如注,伪造成山洪的假象。
本意是使寝陵坍塌,有个由头查凤追陵的账,揪出陆修宜这个上当的鱼饵,那百来斤金丝楠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