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吵
赵平浅呷了一口太平猴魁茶,在云烟袅袅中瞧着眼前的美人拨箸弹琴,甚是惬意。
他三人未着华服,去冠戴帽,来这楚依依的藕香小榭一探芳容。
今日是突发兴起,来瞧瞧这楚依依,白日里打完马球的群臣都另他们摆开大席在前头宴饮酬乐,三人便往这院后头楚依依的住所来。
这水榭是金钩罗帐,更有镏金小篆,熏着一缕沉水香,暑夏云蒸,院里的竹倒是遮挡了蠢蠢欲动的热,蛙鸣蝉噪,莺声呖呖。
上次来见时,沈冽与陆卓尔二人与楚依依之间还隔了道屏风,飘飘渺渺地,瞧不分明,如今这屏风已撤去,美人就坐在他们面前拨瑶弄箸。
楚依依十指纤纤,皓腕上戴了金钏儿,衬得肤白脂润,她着了玉色皎绫罗襦裙,云髻间一支镶珠紫玉簪,月光下浴香抚琴,玉姿仙容尽被三人收入眼底。
沈冽执了白玉杯浅饮一口,看着楚依依腕上金钏儿,忽然想到她素白的腕。
若是这金钏儿戴在她腕上,想是更好看。只是这物件太俗,倒不配了。
赵平那物件是好,可那是赵平的,不能戴在她腕上。
赵平听得痴了,看得也痴了,他看着眼前的美人,那指尖像是在他心尖上撩拨。
一个妓子,能有这样的风度,若是赵姬能应下她来就好了,如今只能让这朵娇花搁置在这墙内,不可采撷。
他原先也有过一个太子妃顾氏,是个温柔敦厚,品性贤良的佳人子,太皇太后为他亲自甄选而出,他也喜欢,因这顾氏收了心,要与她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这顾氏才入主东宫半年,便害了伤寒,一病不起,他气得要将太医院的一帮庸医都革了职,顾氏却在床头伸了孱弱的手,要他莫焦躁。
只是她病越严重,高烧气喘,身上还现了血块淤肿,终于坚持不住了,连带着她那才三月的腹中子。
他抱着顾氏的尸身坐了一夜,感受着温热一点一点逝去,最后成为一摊冷肉,冷得他全身冰凉。
他灌了自己一杯茶,这些事情,不能想的,顾氏已去了,他还得走啊。
楚依依一曲弹罢,噙着笑看眼前人,“秦公子,奴献丑了。”
他用了个秦半的假名,至于为何要取这一名,诸位看官,他就是那么随便一起。
赵平面上带了笑,“楚姑娘琴艺精湛,何来献丑之说,只是这曲《汉宫秋月》,却是有差误。”
楚依依面上带了疑惑,陆卓尔识趣地在一旁附道:“秦兄,这楚姑娘所弹曲调,悠扬悦耳,何错之有?”
楚依依羞赧:“还请秦公子不吝赐教。”
赵平说道:“《汉宫秋月》诉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之哀怨凄婉,是为宫闱淑女,当此秋夜,一吟三叹,抒抑郁之怀也,然姑娘之吟、滑、按技,尽诉缠绵悱恻之情,魂牵梦萦之意,是为差误所在。”
楚依依好歹也是金陵的花魁娘子,花榜上十二花神之榜首,是这缃阳才子及一众士大夫一票一票拟选出来的,姿容才貌都是双全,赵平虽无经纬之才,却把文人风花雪月的那套摸了个透,也来演一出曲有误,周郎顾的戏码。
沈冽与陆卓尔是给足了他面子,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其实都知道这家伙哪能听出来这曲有什么不对,就是那么一通瞎掰扯。
沈冽皱了眉道:“难怪,我方才亦有奇怪之感 ,却难道出其中所以然,原来是此曲所表之情有误,秦公子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厮混得久了,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如何打配合,赵平近日是换了路数,演起这风花雪月的一套来,以往追求顾氏的时候,马球赛上,他两个装的又是跌马又是击空,把红漆球尽往赵平脚边击。
楚依依面上绯红,“秦公子耳聪,依依此曲,非诉后宫寂寞,悲秋伤情,明妃虽旷绝掖庭,然‘帝亦动容凡几回’,明妃虽为丹青所误,然帝亦叹‘来者犹可思’,依依所诉,实为君王痴心情长,身不由衷之感也。”
陆卓尔在一旁听了,不禁暗叹这两人真是高手过招,一个瞎掰扯,一个胡说八道。
可这一番话,却是冰雪聪明。
这话里头尽是理解体贴更兼安抚的意味,那意思就是,我在这院落里头虽是孤清寂寞,却也明白你如今的处境,理解你,体贴你,你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只要你是把我放在心尖上,就足够了。
赵平听罢此语,面上更是陶醉,“姑娘宽心,即便姑娘是那明妃,我秦半也不作那寄爱侣于人的汉元帝,只是要委屈姑娘一阵子了。”
楚依依面上噙笑,看得赵平又是一阵心神荡漾:“若是公子,便是再久,奴家也情愿。”
沈冽与陆卓尔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打了个空中密码,陆卓尔以手抵额,说道:“沈,沈兄,我头有些晕,你方才不是说有味丸药能解酒么?”
沈冽也顺势说道:“我是把这事儿给忘了,陆兄,在我那马车上呢,不如随我走走,也好解一解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