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水榭,要打哨唤同伴撤退,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钩索紧扣住水榭台,他只觉面上生风,眼前有一道黑影,紧接着是利刃寒光,脖间冰凉,一瞬间,便已身首异处。
沈冽顺着钩索侧攀于水榭台上,见来人已断头,收了钩索,跃下水榭,一支羽箭射过面颊,他敛眉,眼前便有一黑衣人袭来,在来人剑至鼻尖处轻巧一避,避让的一瞬徒手挟制长剑,掌下用力,那股力道震至剑柄,对面的黑衣人手上酸麻,脱了剑柄,只听得长剑落地的清音。
才是转瞬间,黑衣人的脖颈便被他捏在方寸之间,瞬间掐断。
他袖口微扬,飞出袖中钩索,飞身入这暗中放箭之人的躲藏处,原来躲至竹上,龙鳞竹高大且坚劲,也在锁扣锁住时被他牵引得几近变形,借用这力,他走竹登高,瞧见黑衣人影,又是一钩,钩爪深深嵌入眼前人的背部皮肉,伸缩飞身而近时,那黑衣人抵不住他如此重量,被摔下高竹来。
还未站起身,这阎罗已持刀竖劈,由上空自下,一刀断下他一边臂,他痛得惨叫,听见身后这阎罗打一长哨,一众黑影快速移至身旁,周围传来的是同伴的惨叫声。
他额上尽是冷汗,还未回答,眼前人面上染了自己身上的血,如恶鬼索命。
沈冽身上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看着眼前的人,怒目道:“太子在何处?”
这被擒获的人想断舌自尽,颈上却似乎遭了一击,彻底昏厥过去。
沈冽的白玉面上沾染了喷溅出的点点血迹,一滴溅在眉心,使这张带着狠戾的脸反柔和起来。眸子里再没方才的怒意,晕上漫不经心,还带着好不容易一展身手却草草了事的懊丧,他掏出汗巾,细细擦了擦面颊上溅到的血迹。
他一脚踢开地下的尸身,冷声嘲讽:“张有才的狗,就这点本事。”
陆卓尔尖叫:“沈冽!不是说留活口么!你又把人砍死了?!”
沈冽毫不在意:“放心,死不了。”
不过是出了点血,大宁宫的禁军就这点能耐么?
陆卓尔觑了一眼远处身首分离的尸体,正被几个中茨兵拿了灰布包了头颅,他捂了捂鼻子:“这是缃阳,不是战场,你别动不动割头砍臂的。”
沈冽扔了手中那长剑,将带血的帕子往陆卓尔身上一扔,对方像刚入锅的鱼弹跳开来。
沈冽缓步往前走,“那应该如何?陆公子,教教鄙人,亮刀前是否还需拱手作揖,要不然择个良辰吉日,两方再开打?”
陆卓尔看着他身上的血,连连摇头,真是武夫,不讲武德:“怎么也不至于让人缺胳膊断腿的走啊,都是人他妈生的,死的体面些,你也积点阴德。”
沈冽笑了,“那要让陆公子失望了,沈某杀生无数,罪业颇深,你所言阴德,早已亏损殆尽,所谓因果报应,不过是妄言谬论,即便是有,我造的恶业,不可胜数,也不差这几个无头冤魂来索命。”
陆卓尔摇摇头:“沈冽,你与赵姬,真是同路人。”
沈冽挑眉,“陆公子,这可就错了,赵姬赏识我,不是因为我与她是同路人。”
陆卓尔侧头看他,他正拖过一具尸身,说道:“而是因为,我穷途末路。”
此时陆卓尔却瞥到他腰间一抹绯色的物件,多瞧了几眼,沈冽不动声色地以衣袍掩盖,陆卓尔哪能甘心,左探右探,对他眨眨眼:“沈公子,开窍了啊。”
沈冽装模作样:“开什么窍?”
“行啊,连我都瞒,”陆卓尔笑道:“哪家的小娘子?”
他说道:“你看错了。”
陆卓尔左瞧右瞧,对方冷着一张脸,他厚着脸皮探过去:“沈都尉,你若是这样,人姑娘可得要跑了。”
他面上不在意,脚步却放缓了。
他想起那个月夜,她姿态娇憨,清醒后眼里又满是争锋相对的敌意。
“姑娘啊,”陆卓尔说:“得哄,你这样冷脸,姑娘得心凉了。”
今日王二整理床榻,发现引枕下放着这样一只绯色荷囊,结结巴巴了好半晌,他抓过那物件,只敷衍道,旁的颜色都没了,将就择了个这颜色的。
王二只好选择性眼瞎,装作看不见那上头的“冽”字。
他说服自己,近日是夏季,这物件里头放上藿香,能防蚊蚋,还可提神醒脑。
陆卓尔神秘测测看他一眼,胳膊肘撞了撞他:“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请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陆公子。”陆卓尔拍了拍他肩膀,动动眉毛暗示:“陆公子,懂得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