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
圣日过后的一日,也因曹皇后放心不下,思念过甚,赵烨便回了大宁宫,临行的前一天,殷离正与古琴较劲,请来的那位女诗人新教了她谱子,明日可要给个交代了。
小叶子和宝儿都听出了痛苦面具,一面捂着耳朵,一面大声哀嚎,求饶道别再弹了,往后再也不偷吃她的零嘴了。
殷离停下动作,阴恻恻地看着这两个夸张作态的丫头。
此时却有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怪她们,是难听了点。”
她转过脸,小福子手里头提了盏纱灯,赵烨围了件披风,还是那如暖玉的眸子,浅浅笑了。
殷离有些难为情:“是我把你吵醒了?”
小福子心道,可不是么,殿下那金封居离春醪居近,又睡得早,本已歇憩,听到外头魔音入耳,有几声更是过分,就跟那指甲尖划过缸盖的声音一般,刺挠得人心头突突跳,他也忍不下去的时候,就见着屋内燃起了烛。
他正要先发发牢骚,指责这庄娘子扰民之举,赵烨却先开口了:“睡不下,四处走走,听见你在这处弹琴,这就来了。”
小福子把那兴师问罪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头。
殷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曲子太难,我学不会。”
赵烨思索了一下方才她弹的音调,问道:“可是《出水莲》?”
殷离吃惊:“这都能听出来?”
宝儿和小叶子兼小福子也惊呆了,她方才弹的,也能算曲么?
赵烨笑了:“儿时弹过,经久不忘。”
殷离衷心夸赞:“火华兄什么都会。”
赵烨瞥了一眼她指节,上头磨了点血丝,稍稍肿胀,说道:“此曲清冽,不宜用指甲与指肉,倒可用竹片或是骨器拨弦,日后磨出茧来就好了。”
殷离张开了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指腹,红红肿肿的,还有两个起了水泡,说道:“我本来也有茧的,只是这琴弦未免太锋利,又被磨破了。”
她亮亮左掌,上头也有着几道红:“左手要划弦,比右手要疼。”
他看到那素白的掌心有几道红,是这嫩红的色泽,令他觉得这言语或许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他在她身旁坐下,也亮出自己的手掌:“你练的久了,也会如我一般。”
殷离见他那手掌阔大,指节修长,自己一双爪子倒显得小了,他那掌是苍白无血色的,自己好歹还带了些血气。
他右手揉了揉弦,一声清音,又在月色下给她看:“磨出水泡后,就会起茧。”
他将那指节摊开,示意给她一个膜拜的机会,她伸出手,摸了摸,是硬厚的老茧。
那温热的指尖一触到时,他便觉得有暖流滑过心上。
殷离感叹:“这得练多少年啊。”
赵烨看着她浓密的睫,和盈着水的眼,在这月光底下尤为动人。
他有些心不在焉,便转移视线,以手抚琴:“几年功夫就有了。”
宝儿是个有眼色的丫头,拉着小叶子就道要带她去看看鸭子是怎么洗澡的,小福子听了,忙说自己也要去看。
殷离嘟囔:“鸭子有什么好看的。”
她也蛮想看看的,可是得练琴啊。
赵烨却觉得心里头很轻快,手下琴音流泻,是一曲婉转流畅的《出水莲》。
殷离听罢,给他鼓掌:“好!先生弹得真响!”
赵烨挑眉:“先生方才的指法,都记住了?”
殷离故作羞赧:“未曾记住,先生再弹一遍。”
他沉了语调:“你来弹。”
殷离只好上了爪子,她拇指指腹和小拇指都磨出一个水泡,可女诗人说了,弹出了水泡更不能中断,要形成新的水泡,就会起茧子了。
她忍着那点疼,照着弹了前段部分,休整后又看了看他,用眼神示意,这段弹得咋样?
赵烨皱了皱眉头,他是头一次感受到因材施教的难处,于是耐心地软言软语来教,后发现这人资历实在是太差。
殷离趴在石桌上:“我不是这块料,还是让我去弹皮棉吧。”
他严肃起来,对这事儿认真了,说道:“再弹一遍,我一步一步教你。”
他就不信了,还不能把这烂泥扶上墙了?
于是让她坐起身子,执了柔夷,轻按指节,拨弄着琴弦,勾、挑、抹,手下力道时轻时重。
可在上手后,他又后悔了,手下执着那只柔夷,触感柔软,还与她这样接近,能闻到她身上清浅的梨花香,他低头看去,是云鬓香腮,冰肌玉肤。哪里还有心思在这琴上?
突然感受到她的停滞,赵烨心内紧张,怕她不喜自己亲近,试探性问道:“怎么了?”
却听见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疼。”
他心跳滞了一拍,于是停下手上动作,翻过她手来看,果然那拇指上的水泡已破溃,看着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