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小混蛋
他将人置入榻间,殷离便慌张抱着被褥后退,见他起了身,不知去做了什么,下一秒,人便弯下腰来,双手往她处摸索,她咬牙乱蹬,一脚蹬在他肩上,他眼疾手快,一手扣住她脚踝。
她嘴里还在骂:“你个臭流氓,登徒子,衣冠禽兽!你要是敢动我,我保证让你断子绝孙!再不松开,我便把府上人尽喊来!”
他不说话,手上牢牢桎梏着那细踝,只是将沾湿的巾帕轻柔地擦她方才赤脚在地上沾上的灰尘。
湿帕接触肌肤时,痒痒挠挠的触感令她下意识轻颤回缩,却被他紧箍住。
他神情尤为专注,细心的擦拭着玉白的足:“霸王硬上弓的事,我沈冽不屑于做。”
她看了人半晌,见他当真是在为她拭足,方才松懈下来。
“强娶豪夺,我也誓死不从。”
他听了这话,停滞一刻,见她双眸坚定,眼里尽是“你死了这条心吧”的意味。
“殷离,要我心死,除非你死,或我亡。”
她本想咒骂人战死沙场,可意识到不吉利,那轱辘话被立即压到肚里边去,只弱弱地,又小声地嘟囔一句:“疯子。”
待擦拭第二只足时,见她乖顺了许多,沈冽才开口道:“没有什么金屋藏娇。”
她抱住锦被,忽得怔愣一瞬,明白过来他这算是解释了。
他松开手,她迅速将脚缩回被子里头,他叹一口气:“那香许是有问题,也不必再用了。”
她没有回应,二人就在这夜色里头,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静谧在屋内四散开来,无力的沉默从空气中渗透进四肢百骸。
室内香气萦绕,暖了满室,正是最浓郁之时,她只觉思绪也随着袅袅而起的烟缠绕至远方,双眸开始散漫,只是眼前人还坐在床侧,她强撑着眼皮,却听见他道:“睡吧。”
话音才落,还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人便昏昏欲睡了。
他轻柔地将她后颈放置在枕上,她蓦然用手揪上他衣襟,一时间,对上她那困得半睁不开眼的双眸,他不舍得挣脱开了。
他轻唤道:“阿离。”
他俯下身子,就着这姿势,就这样静静地又极近距离地盯着她,下一刻分离,他要再等上一年,这一年间的思念与贪恋,折磨的很。
殷离强打起精神,睁着眼睛,喃喃道:“沈冽,想娶我,你最好……有命活到那时候……”
醺人的香气飘散至他鼻尖,他一愣,低低笑了。
口是心非的小混蛋。
后又低下头,轻吻上她的双眸,那羽睫便不再颤动。
沈冽站起身后,见着莲花青炉里头的青藤香,燃出异样浓烈的青烟,于是步至案前,伸出手,将余下的香尽皆掐灭。
*
沈冽这十来日未消歇片刻,便赶回了西北,王荣见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都吓了一大跳,劝告他不必如此焦急,乌孙如今还不敢轻举妄动。
他沾了床便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一般沉沉睡去。
他像是在墨水罐里头行走,睁开双眸,刀刮的寒风凄厉地萦绕在耳边,打着旋的雪扑闪而来,眼前是乞儿装扮时的她,她跪在地上,背上、手上皆是污血伤痕,她满面热泪,切切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哀求着让他放自己一命。
“我……来生给你做牛做马……”
他心如刀割,俯身去拂她面上泪,她却恶狠狠道:“你这杀人狂魔,你该下地狱,你不得好死!”
接着,她用力一推,身后似是万丈深渊,他往后跌落,周身的黑暗被汲空,四面忽得燃起了熊熊大火,他从马上跌落至沙地里,几个乌孙兵骑在高大的红枣马上,一鞭缠绕过他的双手,紧紧捆缚住,一面打马在沙场中狂奔,其中一个喊叫道:“沈家小儿,丧家犬,胯|下狗!”
他被迫扑倒在黄沙中,口中尽是沙尘,被烧伤的胸背与右臂经被拖拽的摔打,痛彻入骨。
他听见龙雀被打了倒钩的链子紧缚住脖子的嘶鸣声,听见狂风呼啸,听见乌孙兵舞着火把尽兴而归,听见两个押司给他戴上枷咒骂。
“沈家人都该下地狱!”
他猛然睁开眼,目之所及是沉静如墨的夜色。
方才梦中的痛楚还恍然存在。
窗外有月光打入,凝结在地上成了一匹霜。他揉了揉眉心,呆坐半晌,披了外衣起身。
对床的王荣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声。
他踏入这被月色笼罩的苍茫大地上,举头望那轮弯月,这月又像个看客,冷冷清清挂在上头。
*
王荣睡饱了精神,神清气爽地起身,见沈冽已不在塌上,竟还贴心备了水洁面,迅速抹了把面,便往安定堡去。
他啃了个馍馍,戴盔穿甲,到校场上远远见着沈冽,上前拍拍他肩膀,说道:“也不多歇会儿,昨儿个眼红的还以为你才杀了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