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小混蛋
沈冽喝了口水,眉头微蹙,说道:“昨夜我在这台上巡防,乌孙人有异动。”
王荣一听,眯了眯眼睛一脚踩上城沿,在这儿只能瞧见极远处的几个小黑点,又有沈冽派去的哨探来报:“王司帅,沈经略使,去打探过了,乌孙人的营帐还都完好,不过,倒确实像经略使所言,马棚处的马匹有异动,横山往北,多了些新鲜马粪。”
王荣一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驻守横山脚下的乌孙大将是克须鼬,帐幕未拔,沿山脚下却有马粪痕迹,这意味着昨夜克须鼬定是动用过兵卒,应是连夜引兵回撤。
“若我猜的不错,克须靡已殡天。”
能让克须鼬连夜动兵回撤,仅有一个可能,克须靡已魂归殡天,乌孙王廷生变了。
王荣往高台上一跳,又瞩目远望了一刻,仍是谨慎道:“乌孙人狡诈,克须鼬行军多年,深知兵者诡道,此行大有可能诱我起兵,再驱大军埋伏,所番回城或为表象,不可轻信。”
此时前方天边有几只白眉苍鹰盘旋而来,发出啁啁而高昂的唳声,这几只苍鹰的嗉子被撑大,一见便是被喂饱了的模样,沈冽一手打个哨,另一手向上一抛,抛出些似是碎肉的鸟食,一只鹰抢夺着来食。
沈冽看向远方,微眯双眸:“不,克须靡确已殡天,克须鼬为这昆弥之位,势必要引军回城,他唱的,是一出空城计。”
王荣一拍脑袋,忽得明白了他所言,这些苍鹰都是军士所驯,历来只作狩猎游戏之用,不作探敌侦查,只因驯鹰实难,且刺探敌情,不是这类鸟兽能为之事,再者乌孙人擅骑射,随意放只鸽子,也得被人家射穿了打下,可如今这几只鹰竟能完好飞回,那营里究竟有没有人,可见显然。
他问道:“你放去了几只?”
沈冽拂去手上的碎屑:“放去十只,今早回了三只,方才则是五只,你说,乌孙人的眼力与射艺,竟差至如此了?”
他昨夜里策马至漠北近乌孙边地环绕,敞了鸟笼,放出十只苍鹰,后便回至安定堡,伫立城墙之上静候,倘若如王荣所言,克须鼬是佯装虚营,只待他驰军进攻,整装人马伺机而动,好以瓮中捉鳖,这苍鹰不该完好无损飞回,还食了个饱肚;是这克须鼬料他不敢轻易冒犯,才兵行险着,干脆唱一出空城计,大大方方地将后撤之姿摆给他看。
王荣眼里闪着光,对着即将到来的交战摩拳擦掌,他大声道:“整装,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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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如人狂语呼啸,二更鼓打过,正是美梦正酣好时辰,沈冽、王荣与王元朗各率轻骑一千,兵分左右,未举明火,趁着白剌剌月光,包围乌孙营寨。
待沈冽与王荣所率突骑近乌孙人帐幕,便令明火前行,听得乌孙骑兵从两面奔驰而出,沈冽一声暴喝,疤痕累累的右手已将背上阔刀取出,王荣一横长槊,令众军策马迎敌,两方便争击相驰,短刀相接。
往常乌孙铁骑于宋廷步兵间,横冲直撞,如踏蝼蚁,而如今见宋骑兵亦来去自如,势如电光,未曾心理作防,初相交时露了怯,刀光剑影间便有死伤,连连从马上坠落,又被踏成一团。
沈冽持着大而重的阔刀,月色下闪着涔涔寒光,森然鬼气,乌孙人的弯刀银钩对上这阔斧般的硬物,只发出苍白无力的铿锵音,反有一股振刀之劲递至敌人手腕,酥麻酸痛后一秒,颈上生凉,人头已滚落地上。
一旦见了血,一发便不可收拾,胜负欲与屠戮的兴奋令他见人即封喉,开拓于最前锋。几个小卒用弯刀险险划割开他的手臂,下一秒便对上那双渗满了杀意的眼,旋即被砍下马来。
乌孙的大当户于连见军心不稳,用乌孙语大喊着后撤,后撤,他此时只能先作撤退,待右营处来人支援,此时却听得一声暴喝,“于连,我来取你狗命!”转头看去,见那手提阔刀的人打马前来,他与这人对上视线,顷刻间汗毛直立。
刀上森然血迹,也及不过那眼里的滔天杀气,这人纵马狂驰,马蹄踏上几颗不知是何方阵营的头颅,似有跃起之势,竟是冲着自己前来,他下意识持弯刀与他作挡,瞬时自己的臂便被斩下,他忍着痛,勒马退避道:“你是何人?!”
于连在这边地驻守十来载,知晓王元朗及其嫡系将领的路数,可眼前的这个,刀法及狠劲,却是头一遭见。
沈冽穷追不停,对于拦阻小将的截击毫不在意,眼里只有这断了一臂的猎物,他挥刀横砍,像儿戏一般,轻松砍伤诸人,于连头也不回地策马而逃,却听得沈冽在身后冷笑:“你忘了我么?”
他转过头,眼里的那惊恐被捕捉,沈冽像是以这惊骇为食,越是见他眼里的害怕便越是有种饱肚的餍足,他忽得狂笑:“我可还……记得你啊!”
于连睁大了眼睛,阔刀的寒光闪至他面上,他方才记起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十多年前,他知晓沈氏犯通敌之罪,沈府被宋兵抄检,他便领着几个乌孙军士,在祁连山下抓了个逃窜而出的沈家小儿,将那小儿在大漠里头拖行了半个时辰,后弃若敝履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