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
方荒僻非常,这许致远愿合力办学,他乐而为之。只是此人如何知晓他宅邸,又如何知晓他愿助人呈请旨于御案的?
然而半月前,他收到一封地方奉上的密函,告发这许端非为良善之辈,有谋人财命之嫌,于是往吏部一趟,调出这许致远的上任文书,心惊一瞬,便上奏了皇太子。
于是授他以按察使之职,奉差巡案岭南。
萧侍郎来岭南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陈留的耳朵里头,当晚便被建安王府请去了。
陈留摆开席面,细巧果仁、肉胙腥蔬,碧玉杯,白瓷瓯,把酒来盏,看着眼前这不动声色的萧侍郎,面上带笑,“是我陈留有失远迎,竟不知萧大人已来至建州,失敬,失敬。”
萧道成面上带笑,若论朝堂之上,他不偏不倚,秉公处事,陈氏曾多次向他示好,欲收他入麾下,然而他的态度从来一以贯之,不站队,不拉帮结派,不徇私舞弊,自然也成了赵姬以及陈氏的政敌,即便是与他关系匪浅的陆家,他也以同样的态度淡然而处,当真是个捏不出把柄来的。
“衍之受恩师所托,来天水照看染疾师叔,如今来此,是休暇时日,王爷客气了。”
陈留自是知晓这是块真正铜豌豆,倒也没有要拉拢人的打算,邀他举杯,“如此更好,从来听闻衍之兄刚正不阿,一心为公,行止有心要与衍之交好,今日倒也不提什么王爷,什么侍郎,你我二人只以兄弟相称,共度良宵。”
萧道成面上带笑,等他引出话头。
果然便见陈留道,“衍之既来了这天水,以为如何?”
萧道成想起他见着的闹热之景,真心实意答道,“自我来此,未见着一个流民,人人皆奔走如市,面带喜色,八街九巷,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此地繁华的……不像是天水。”
陈留饮下一盏酒,眉眼淡然,“你说的是,如今的天水可不比往昔,既你已去过天水,想必也知晓那位人人都在赞颂的许仙君了。”
见对方颔首,陈留点点头,一步步渐入正题,“这许致远是个好苗子,他来天水,兴县学,免苛税,大行商道,如今开了报业,办了个女学,我在建州几年的政绩,还及不上他个新上任的小知县,只能望其项背,甘拜下风,只是这许知县,虽一心为公,造福于民,却也不如人人都赞颂的一般,是个清正廉洁,奉公守法的许青天。”
果然见萧道成眉头微皱,“何出此言?”
陈留顺着话意,从容说道,“若有如许知县一般的廉洁清官,却行那等盗食致饱,窃衣取温之举,衍之以为如何?”
萧道成面色不改,“不论此人如何功德无量,劳苦功高,既违宋律,当按宋律处置。”
陈留料到他是这样的回答,面上大笑,挥了挥手,示意何内知将物件呈上,“我未错看你,衍之当真是是非分明,浊泾清渭之人,实不相瞒,我要与衍之讲的此人,正是这许致远。”
他摊开一卷丝绸花绫状,正是一副敕牒,上头盖着吏部尚书的钤印,又有吏部郎中及官告院署押,是这许致远到任报道的身份证明,而在另一份文书上,则绘制着一男子画像,身形孱弱,面容温和平庸,是一见即忘的平凡长相,可偏偏这长相与那位在天水县衙任上双眸灵动,俊俏非常的许致远如何也对不上号。
陈留唇角带笑,“衍之既来了,便去瞧瞧这位许仙君,你照着此容画像,一见便知,这许致远究竟窃了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