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
次见面时的情形。
也是只差一点,自己就要死在他手下。
察觉到她的视线,虽不知晓她复杂的心绪,被那幽深的眼神望着,也觉她些微情绪,他凑上去,盯着人,“在想什么?”
她伸手过去,抚了抚他的耳,岔开话题问道,“你是何时穿的耳?”
她这一触未免让人分心,“乌孙有穿耳之风,男子亦不免俗,我幼时于西北生养,老辈人有穿耳明目之说,便择了个天穿日,对着耳珠上的眼穴穿了一针。”
殷离记起随风耳珠上细嫩的小洞,忽得说道,“随风也穿了一只耳。”
沈冽眉眼间显然阴沉几分,不悦的时候,抿着唇角,墨瞳浸着冷意,言语间也渗了冷,“他未饰戴,也被你这心细的发现了。”
她一双眼俏生生地看着他,正对上他抬起的眸子,热气氤氲在室内,这一双如墨的眼,比旁人黑漆漆的瞳要淡上几分,直直望进去,似是暗夜正交接开曙时晦暗不明的天色,非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而是混沌不清,冥昭瞢闇。
她知道如何让那双眸子独有她一人,染上暗沉的欲色在耳边低喘,抚上这双眼,凑上软嫩朱唇,吐气如兰,“冽哥哥。”
沈冽懒懒地应了一声,看她耍什么花样,她笑嘻嘻地,伸出白润的指节,隔着他的貂裘在人胸膛上打圈圈,她轻声道,“教教阿离,驯马时打的哨子,是如何作出来的?”
他盯着人的朱唇,咽下燥意,按住人在胸膛的指节,捻着她二指,置入口中,唇舌缠上去,轻吹了个小调来。
轻佻又下流。
这方面她是个纸老虎,片刻间缩了手,羞红了脸正要嗔人,却被擒住腰,唇渡上来,在辗转间道,“勾上来,再吹气——”
沈冽是个好夫子,循循善诱又耐心,学生对课业生疏,那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导,不但温习旧课,还要授以新课。
似是要将这几月未见的份都弥补回来,殷离在他唇齿间轻颤,那块青紫处也不知勾起了他怎样的心绪,手下极为轻柔,魔怔了般低低地唤她的名,一声又一声,是抚慰也是诱惑。
宝儿在外头正收拾药铫子,便听见里头有物件倾倒之声,她踱近二步,细细剥开一点貂鼠毡帘,便见花笺散了满地,砚池跌翻,朱砂红迤逦至绒毯上,铺开一层艳色,狼毫正徐徐滚落她脚下,那红木桌案上,玉白的素手拽紧了貂裘窄袖,膝裤卷下,一只足屈起,垂在直挺的腰侧,绷得紧,颤颤点在摆放凌乱的高背椅沿,爬满狰狞红疤的手在皓白的腿间流连。
宝儿掩上帘,拣起已完工的羊毡帽,喃喃道,“阿斯尔应还醒着罢。”
*
赵柔斜倚在榻上,一个婢子为她轻柔揉捏着,她半闭上眼。
那日可怖的记忆便涌上脑海,想到那渗着寒光的眼神,她微微战栗。
彼时在知晓殷离气尽后,她只觉身坠冰窖。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可殷离当真过了身,她的父皇与三哥,都将她认作了杀人凶手。
她被禁足于朝阳殿,哪里也去不了。
她不是杀人凶手,殷离才该是!
可她也怕因果轮回,善恶报应,在朝阳殿寂静的夜里偷偷为殷离烧黄纸,殷离虽可恶,却也是可怜人——有谁会愿在这样的年岁凋零呢。
太子的忌辰与殷离只隔了几日,也唯有在拜祭皇陵时,她才有机会出朝阳殿,可那日她祭完陵,有心在外流连一瞬,父皇与赵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上了香车,带了帷帽,借头晕目眩的由头在邻近林甸山的避暑山庄暂歇。
可车途却生了意外,那马忽然失控,撒开蹄子厉声嘶叫,横冲直撞往断崖奔,随身侍卫跟不上这撒泼的野马,车夫被马拖拽于地,断了一条腿,那马直直冲向悬崖,她慌张大叫,求神拜佛,只望天爷饶她性命。
然而马车却未如意料之中坠崖——那车夫用了死前的最后一丝气力,割断了靷绳,又幸有一棵崖边之树作挡,托住了这驾马车,摇摇欲坠地僵持在半空。
眼下即是万丈深渊。
她害怕地大哭,小心翼翼地掀开帘栊大喊救命,却似乎见着崖上一墨色身影,他面目沉静,双手负于身后。
她绝不会看错此人的身影,这一眼另她喜从心来,“冽哥哥!快来救救柔儿!”
然而远处的人在听罢言语后,身影却分毫未动,她害怕地涌出了泪花,然而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沈冽,只有慌乱打马而来的宿卫,他们一个个搭了人梯,舍生忘死地爬上这断崖之树,来救护尊贵的长乐公主。
在获了救释的赵柔,身子还发颤,她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分明是要陷她于死地的沈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