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果
老人面上吃得红扑扑的,倒没注意这二人的眼神交缠,见着这笑面郎君,越瞧越喜,笑道,“我儿无福,难承贵府闺秀的福泽,只是老夫仍有与他文惠公结个儿女亲家的意思,老夫有一末堂幼女,正是出阁的年岁,品行样貌不说十等的好,也是个贤淑执家的伶俐人,若不蒙见弃,可结丝萝之好。”
殷离在肚里将这豺狼翻来倒去骂了千来遍,便听这知州言语,愣了半晌,忽得反应过来,原来这老头儿作了半天的兴,是要引出寻佳婿的文章来,她起了玩心,指尖一搭一搭点着云母石心子的雕花圆桌,斜瞟那位正襟危坐的沈将军一眼,唇角带意味不明的笑,“是也,沈兄年少有为,如今倒只差主持中馈的房内人了。”
沈冽对上她视线,那双眼睛带着狡黠的笑,微微挑眉,带一点挑衅的嚣张。
花圆桌下,这狡猾的狐用软缎靴尖点上人绷紧的小腿,暧昧地在腿侧向上滑,再配上那逐渐大胆的眼波,他持盏的指节微用了力,晃出几滴琼浆来。
他双眸微眯,看着她,薄唇微抿。
忽得那只作乱的脚被人钳制住,殷离失了平衡,差些后倒,极为狼狈地一手拍向桌案,借了手肘的力道支撑起半个身子来,才没闹出难看来。
苏州知州也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狐疑地投过视线去,殷离作醉酒模样,懒洋洋笑道,“这清酒倒也有几分厉害……”
足踝痒痒的,沈冽的指节隔着软缎,摩挲着她的肤,像昨夜里,许多个前夜里所做过的那样,她面色如常,耳尖却有一点红,他知道那红会慢慢渡上香腮,凑近了闻,便是春日里捣碎了的花瓣儿,鹅梨与带一点脂粉气的茉莉混在一起。
桌下掌着她的足,桌上却是正襟危坐的模样。
苏州知州如何能知晓案下的隐秘,他尚因许致远的助攻乐不可支,沈冽面上尤谦恭笑着,好似还有可商榷的余地,只是出口的言语却是毫不犹豫的,“承蒙老先生厚爱,只是维钧此身已许国,不敢动成家之念,更况……”
他唇角微扬,猝不及防地看向她,“维钧心有所属,斯人如玉,此生唯她一人足矣。”
方才还在挑弄着人的殷离,此时反倒怔愣起来了,沈冽那双眼睛透亮的很,里头倒映出她错愕的影,这样的表白反倒使她觉得自己落了下风——沈维钧的爱实在比她所施与的要多得多,她忽得自惭起来。
苏州知州倒叹息了半晌,这样一个佳婿,竟又被捷足先登,他叹道:“可惜……可惜……”
殷离侧过视线,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调,向饮酒的苏州知州举盏,笑吟吟道,“老先生不若瞧瞧我许致远,可有幸坦府上东床之腹?”
苏州知州差点将口中的三白酒喷出来,摆摆手,头摇得似个博浪鼓儿,口中忙不迭道,“会使人中龙凤,小女葑菲下材,不般配,不般配……”
这许致远虽也得着盛宠,又功绩斐然,可谁人不知许会使是长乐公主钦点的使臣?再说公主和亲之途,相交最厚的便是这许会使,倘若当真有毫厘不清不楚的干系,往后指不定闹出多难堪的场面来!
这样的年纪不娶亲,房里又盛宠着一个婢子,外头养过男倌,谁人敢把自家娇滴滴女儿嫁去?
当真是癞há ma想吃天鹅肉!
他越打量许致远,便越觉眼前这个眉眼乱飞,举止轻佻的郎君没有个庄重样子,匆匆几句话,便借口事务繁杂离席了。
苏州知州才走,被掌控着的足又被使力拉近,殷离失衡,摔下兀子来,他俯过身子,一手裹住人后脑,压着人便摔至舱内,热息扑洒过来,他俯下身,意乱情迷地去吻她的唇。
半晌停下来,他舔人唇角的酒,“维钧房下无人,许会使也缺内帏之人,不若我俩个凑了一对,搭伙过漫漫长日。”
她一条腿的膝弯还被人支着,衣都被扯得散乱,鸳鸯绦被他绕在手上,星眼迷离,唇间溢出烧人神智的喘:“郎君是贵人,这样多的富泰山要与你结丝萝,我一个纵性逞娇的,哪好坏了你的良配?”
春夜怎这样热,沈冽只觉那火皆从心内烧至身子了,他俯身衔去香球,掌也控着柔润,“我的良配正缘,正是个没心肝的……”
汗珠儿肆意落下,他盯着人潮红的面,执意要看那双如水的眸子,吻上那颤得似蝶翼的羽睫,带着珍重与爱怜,似四年前见她的最后一面,“你问问她,可愿嫁了我?”
额与额相抵,她揽上人的颈,咯咯笑,“我哪里知你的正缘是谁?”
他亲下来,咬她的颊,手下用力捞一把,“那便不要她了,要你许会使……”
男子的好胜心真是奇怪,自她唤赫连定一声声阿弟,夜来的豺狼竟也搬演起亲昵越矩的兄长来了,一口一个妹妹,要她唤哥哥,她蹙了好看的眉,嗔他一眼,他加重力道,“好妹妹……”
天色渐乌,几滴雨丝打入窗槅来,以窗槛作枕,她乌发尽散,咬牙望着肚白的天被乌青晕上,江面上起一层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