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火焰破裂成一片废墟。

弹射出的瓦片砸到她的背上，她猛地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被一块正燃烧着的横梁压住了双腿，撕心裂肺地呼叫着求救。

她壮着胆子正要过去，就见一个魁梧奇伟的身影已经跑到了那个女子的跟前，全然不顾烈焰的焚烧，伸出健硕的手臂推开那上面的木梁。

她立即反应过来，举起相机就要拍照。

快门键被慌忙按下，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互相搀扶在一起的人，却不想头顶上顿地落下一颗□□来。

人体不知名的皮肉组织在一阵爆炸声中喷溅，喷涌的气流把江沅弹射到残壁之下，她周围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尖叫着四处散开，毫无章法地往拥挤的地下通道涌去。

还不等疼痛感传来，一架轰炸机忽地俯冲下来，江沅本能地抱住头尖叫出声，却不想意料之中的灼热并没有来临。

原来那架飞机并不是要坠毁，而是在扰乱敌方飞行员的视线从而掩护地上的民众撤离。

江沅细细地看着飞机上标榜着的符号，欣喜地瞪大双眼，高声道，

“那是我们的飞机，是我们的飞行员!”

此时，章笙所驾驶的轰炸机里已经没有弹药，刻度表上的汽油也显示即将耗尽，电台里还不断地传来返航的命令，可残酷的现实是上空周围仍然还有三架敌机形成包围之势伺机合歼他于死地。

结局已定，是避无可避。

最后的穷途末路，他眷恋地着看着废墟之上站着的江沅。明明心急如焚地想要她躲进防空洞中去，可仪表盘上急促的敲击声却咄咄逼人，又让他乞求她不要离开视线之外。

因为他说过，他一定认得出她。

记忆里翩然的花在这场腥风血雨里变成了破败不堪的样子，章笙只觉得一阵的刺痛麻痹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甚至都没有一张她的照片，空荡荡的挡风板下只有操纵这架庞然大物的按钮和拉杆。

不等章笙从怅然里找回理智，敌机趁机瞄准到他的机身右翼，一发炮弹袭来，精准地落在他身侧爆开了花，顿时冒出滚滚黑烟。

“小心！”地上的江沅大叫出声，刚才的欣喜荡然无存，一股莫名的心慌随即贯穿全身。

是他吗？

这样的想法塞进她的脑海中，这种熟悉的感觉比刚才在咫尺之间发生的惨案带给她的冲击还要恐怖，她还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就向高空急切地大声喊道：“章笙！章笙！”

她也没有理智了，直接冲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去。

“哎呀，你这丫头片子，快进洞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运输队长对着江沅就是一吼，强硬着拉过她的胳膊将她推搡到洞口。

“等一下！章笙！”江沅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她多么希望远在天空之上的他能听见她此时的呼喊。

可任谁都知道，无能的嘶吼和夺眶而出的眼泪根本改变不了现实的残酷，她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手臂处的束缚，又朝天上举起相机，快速地按下快门键。

只见取景器里显示的画面是，那架冒着浓烟的飞机奋力地撞向敌方最近的一架飞机，其余两架飞机还向着它喷射着炮火，闪着耀眼的火光......

不知道往后又过了多久，地面上再也没有炮弹传来的声响，人们陆陆续续地从洞口出来。

直到他们从破碎的飞机残骸里找出有关于飞行员的身份证件，江沅都不敢相信，手上相机里的这张照片竟是章笙留给她在人间最后的恋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