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她最终还是要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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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日本首次夺下韵律体操个人全能金牌的新闻,不仅是日本首次摘金、更是首次夺牌,这让全国上下热血沸腾,搜寻的关键字都成了相关内容,诸如“奥运”、“韵律体操”、“苍井萤”都成了榜上可见的字词。
飞机上的商务舱,因为里约到东京所需的时间太长,大部分人都还在熟睡。苍井萤在降落前将近三小时的时候设定了闹钟起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戴上耳机,打算看影片消磨时间。
尽管她将手脚放轻,隔壁的大宫琴大约是睡不安稳,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问苍井萤:“妳这么早起干嘛?”
苍井萤见她这样不由得跟着又打了个哈欠,强忍睡意说,“下了飞机肯定要被抓着拍照采访,我不想一张脸水肿得要命,所以先起床消水肿。妳也可以考虑现在就不要睡了——我们还有快三个小时降落。”
她们的交谈都是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沟通。
大宫琴狠狠捏了一把脸颊,“谢天谢地我醒来了,下次再这样……”记得叫她。
没说完的话如鲠在喉地停住了,大宫琴倏地想起她们没有“下次”,以后国家队出国名单上不会再有“苍井萤”这个名字、以后她们会走往南辕北辙的方向,以后只有她站在赛场上——以后的世界太过不一样。
苍井萤也知道她为何沉默,但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只得由时间咀嚼消化,言语在这面前只是虚妄。
她们相顾无言,只好干巴巴地扯开了话题。
也许她们有天可以毫无顾忌地聊起这些事,但起码还不是此刻。
抵达日本时约莫才早上八点多,但人潮没有因为大清早而减少,从海关口就能隐约听见外头大厅传来的人声。
一出海关,果不其然等在机场大厅的是满满的记者媒体,甚至已经早早架好了一个专供采访的临时背景板——不远处还有很多接机的粉丝,苍井萤的思绪飘到月岛萤身上,猜想他会不会等在那里。
赛程排在最后的体操国家队有参加奥运闭幕式,所以是最晚回来的一批,苍井萤原本以为记者跟粉丝会减少许多,看来是她低估了。
被引导到背景板前站定,首先接受采访的是这次国家队的总教练栗原飞鸟。
关于执教的方针、队伍的规划、接下来的目标,栗原飞鸟有条不紊地一一答了,这些问题于她而言不算太难。
不消多久,话题的中心从栗原飞鸟转到苍井萤身上,媒体用来拍摄的镜头也微调了方向,像无数的枪管直指向她——苍井萤不合时宜地想到,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大部分的人都害怕镜头了。
无形的压迫感彷佛从相机镜头、从递来的麦克风传达,压在她的肩膀上——或是说哽住她的咽喉叫她无法喘息。
“苍井选手,请问接下来有什么规划吗?明年的世大运以及亚锦赛跟世锦赛的安排如何呢?”记者将收音的麦克风凑近了点,希望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回答。
对方问的问题再普通不过,每个选手都要被问上一轮,只是苍井萤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她没有半分迟疑,从旁边的栗原飞鸟手里接了麦克风,神色自若。“我打算退役了,所以今后不会再参加任何比赛。”
这段话简直是平地惊雷,全场哗然,闪光灯此起彼落的速度变得更快,比起夺金、夺金的选手宣布退役更具话题性。那位女记者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愣了一下:“欸?啊,不好意思。”
她为自己的失态道歉,然后飞快地接着问:“为什么苍井选手打算退役呢?”
并不想将自己的伤势放送到全国皆知,苍井萤只淡淡的说:“人生规划,我接下来打算转换跑道。”
“冒昧请问您,退役后除了课业以外会考虑具乐部或者体操协会吗?”
大抵在外人看来选手退役无非就是这么两条路,除了学习了十多年——甚至更久——的运动外,其他别无选择,只好一条路走到底。
但苍井萤并不想如此,况且她早就能确定自己并没有兴趣想推广韵律体操、或是任教。兴许是她器量狭小,要她离开最爱的东西,却天天见到,看着其他人享受它的快乐——这是苍井萤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因为不间断的快门声与闪光灯,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要适应这种排山倒海而来的关注。“人生那么长,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路是怎么样的,不过一条路走到底难免有些无趣。”她露出微笑,“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转个弯了。”
那位记者压根没想到自己来采访金牌得主,得到的回覆却是退役,不过这无疑是今日、甚至这一阵子的大新闻,足以轰动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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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与欣喜相同等级的烦躁,两种情绪拉扯着他——像是要把他生生撕裂。
月岛萤收到了不少电话跟简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