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眠觉夜长
“小九,小九……”
母亲?
沈鹤朝扶着墙起身,看着远处的身影,有些迟疑。
宫殿破败,门窗处处漏风,不远处那棵枫树也长得稀疏。
这是他记忆中的永仪宫,也不是。
在他的记忆中,永仪宫从未有过如今这般破败之景。
远处那道身影背着身,他只能看见一道略显单薄的背影。
“母亲……”他轻声唤,见那人转身,话却又停在嘴边,不知如何开口。
“幼安。”她又换了个称呼唤他。
“母亲。”他应声,泪却迷了眼。
他一步步上前,那风却是愈大了起来,卷起一片片落叶,原在树上的也落了些。
纪宁殊转过身,仍是他熟悉的模样,空青色衣裳,双手交叠于腹前,衣袖垂着随风摆动。
可愈是近了,不知为何,他却愈发不敢走了。
还未等他迈步,眼前之景又换了副模样。
朱红的宫墙早已褪得不辨颜色,如今一寸寸垮塌陷落,落在地上却又不见了踪影。
一片火起,仿若吞尽一切。
他辨不清此处是否是永仪宫,那一片片破败的残垣碎瓦无法给他答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愈大,看着那道人影在火光下更加醒目。
这是虚幻,他清楚的知晓眼前不过一片虚幻。
可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与无措,想向前走,却动弹不得分毫。
“母亲!”
火舌燎烧着,纪宁殊的衣裳很快着了火,火焰自下而上蔓延着,所到之处寸寸成灰。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的……
沈鹤朝几欲动身,却只能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纪宁殊被火焰一寸寸蚕食。
纪宁殊向来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如今也不例外,那般炙热的火焰肆虐,她却神色未改,像是供人观赏的花瓶,未曾有一分不满,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出人们喜欢的模样。
“母亲!”
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助的嘶吼着,像是被捕的幼兽。
叮——
耳边嗡鸣声阵阵,沈鹤朝尚未从先前的情景中回过神,便又被那声响扰的恍惚,只觉头痛欲裂。
这是个梦。
他猛的起身,看着四周熟悉的摆设,恍然。
梦里的无力感仍是令他心下坠坠,想着方才那般情景和如今锁在宫门内的纪宁殊,只觉内心压抑。
幼时的他护不住她,如今就算想护,也没可能了。
他与护住所爱,只差了时间。
“舟衡。”揉了揉针刺般疼着的太阳穴,沈鹤朝看着紧闭的房门,开口。
“属下在。”外面很快传来声音。
“什么时刻了?”他道。
“还差两刻便是寅时了。”
这么晚了。
“朝服可拿来了?”
此言一出,外头似是愣了愣,这才回道,“如今是在平章。”
是啊。
沈鹤朝猛的回过神,这才想起,他如今带兵出征,是在平章而非京城,无需上朝。
真是糊涂了。
“傅将军可回来了?”想起先前的事,他又是开口。
“已然凯旋,今日早些时候才回来的,如今该还在军营中休整。”
“行,”沈鹤朝翻身下榻,很快穿好鞋,上前走到屏风后,将早已备在那处的衣裳换上,这才又道,“随我去一趟。”
“是。”
平章城被贺闻洲扰的鸡犬不宁,唯有东城守的最久,也安宁些,如今尚有百姓在,另外两处的人大多逃难往别处,如今也没多少人了。
“傅将军。”
傅谌看着手中的文书,听见声音抬起头,便见严熵匆匆忙忙往他那处走。
待走得近了,这才开口道:“东城如今守军只两千余,另两处十不存一,便是此番守了下来,可一直如此,怕是再来一次,这城池,便要拱手送人了。”
与他的担忧相比,傅谌倒是悠闲,又翻过一页,才道,“无碍,他们回不来了。”
严熵面上焦急之色一僵,还未及反应,沈鹤朝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傅将军,严大人,”他回过头,见沈鹤朝站在不远处,正往这来,边走边笑道,“縉安粮草被毁后继不足,怕是没那个胆子再来撒野了。”
这一下子,严熵却是更懵了些。
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人打什么哑谜,严熵便索性不猜了,“殿下这般拐弯抹角,臣实在不明白。”
“我与殿下,分了两路,”傅谌将书合上,抬眼,“我去烧了縉安的粮草。”
看着严熵神色几度变换,沈鹤朝却是笑了笑,接着开口,“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