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两人在溪边重新架起了火堆，燃烧着的树枝发出耳熟的、让人莫名安宁的噼啪声，折腾了半天，天终于还是黑透了。

明莹手脚麻利地处理完了手边的鱼烤了起来，没多久就有一股属于鱼皮的焦香味飘了出来。

“你们兽人已经进化成这样了啊……”秦晓在一旁感叹，见明莹翻动鱼身，她也有样学样地把手里的蘑菇翻了个面。

这些蘑菇是明莹采回来的，鱼也是她指挥秦晓抓的。

本来明莹只打算安安静静地烤鱼，吃完鱼睡觉补充体力，并不打算搭理秦晓，可听到她这句话心里直冒火。兽人族到她为止最多也就三代人，然而那些臭人类的所谓“文化”、“教养”就已经深深扎根在了现有的兽人心中。

如此逆天的“进化”速度是多少兽人的死亡换来的？就算明莹不去细想，只凭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就足以估计。

她多少知道对于“她们”这些“神”来说，兽人个体的存亡不过是青烟一缕，乃至整个兽人族全体也不过是“她们”一时兴起创造的玩具。她明白自己无力反击，心里的愤怒却愈发强烈，她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是您的同伴教的好、选的好。”

明莹刻意加重了教和选字的发音，不动声色地做出准备逃跑的动作，抬头只看见边上的秦晓缩成一团，半张脸都埋在两个膝盖中间，单手烤蘑菇，另一只手在地上扣啊扣的不知道在干嘛。

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明莹有些莫名的尴尬，只觉得进而指责也不是、退而沉默也不是，手上握树枝的力道加大，兀自生起了闷气。

良久，秦晓停下了动作，一本正经地看向明莹说：“对不起。”

“你！”明莹猛得起身，腿上的伤钻心得疼，她不受控地向后栽倒，秦晓见状顾不得许多，烤蘑菇的手虚伸出一指向上一掠，明莹便被稳稳托住了。这不托还好，一托明莹似乎更气了，她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把那冒着热气的烤鱼扔向秦晓，被对方接个正着，烤的酥脆的鱼头经不住这力道，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对待救命恩人怎么这个态度！”熟悉的声音窜到耳中，秦晓迅速望了眼少女的瓶，并无甚动静，还来不及感叹自己居然开始幻听了，就听兽人女孩厉声呵道。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你、妳们！妳们了不起！妳们清高！谁知道妳们为什么要造出我们这样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

“我……”

“隔三差五顶着个死人脸来回巡视，遇到喜欢的动物就催化成人型，不管合不合适就随心所欲划分地盘！逮到不合心意的兽族就大手一挥直接杀掉！妳们在干什么啊？以为这是在养宠物选种吗？既然要养宠物为什么不干脆圈养起来？为什么塞给我们自以为是的自由，给我们人类的样貌，教我们人类的习性，逼着我们成为新的人类、但是！却没有把我们当成人来看呢？”

“我不知……”秦晓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迟迟没能说出口，她一直都是知道姐妹们培育宠物似的做法的，只是并不在意。实话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得到了情感，她永远也不会在意这些个人人兽兽的死活。

“她们”活了太久了，见过太多生物灭绝又诞生，小小的人类不过是其中存在时间及其短暂的一个物种，更别提兽人们了。只不过与其他物种不同的是，“她们”真的可以和人类的残念互动。

亿万万万万年的旁观，让“她们”不可自控且毫无察觉地享受起了和人类残念的互动，哪怕这些残念会不得善终也没关系，残念之于“她们”比玩具还不如，“她们”并不太在意。

百余年前，在估算出了人类即将到来的灭绝之后，“她们”中的大部分一下就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之中，这种绝望甚至冲破了她们情感被剥离的禁忌，迅速扎根在“她们”的脑海中，愈演愈烈。

于是，这个“大部分”火速聚集起来，讨论了催生新人类的计划方案，并迅速着手实施起来。

如今看来，“大部分”的计划非常成功，秦晓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样的一个兽人，必然能结出对“她们”来说十分甜美的残念果实。

见秦晓走起了神，明莹的怒气更甚，她猛地向前一扑，秦晓虚托住她化解了她扑上前来的力道，却也依着惯性跌在了地上——手里那缺了头的烤鱼还是没逃过吧唧一下摔在地上的命运，软烂的鱼肉还没散发多久的香气，就因为两人的动静被揉进了泥土里。

明莹咬、抓、挠、打，被秦晓一一化解，不多时她就被秦晓反剪在地上，极力呲牙，发出又似悲愤又似绝望的嘶吼。

秦晓很突然地感受到了悲伤，明莹对她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但很显然，明莹并不服她，不服她自己的“造物主”们。如今的秦晓拥有了共情的能力，她似乎全然理解了明莹的愤怒，可身为高高在上的“她们”的一员，她又没办法完全理解兽人们的苦难，没有办法去感同身受。

在认真思考明莹不吃这顿饭会不会饿死之后，秦晓点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