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考那天,是陈沿淙的葬礼。
我从家里跑了出来,葬礼现场的人并不多,陈沿淙的遗照被摆放在最中央的位置。陈亚捧着小小的骨灰盒出来的时候,我听到周围有人唏嘘:
“唉,真的太可怜了,谁能想到呢,这马上就要高考了,听说这孩子学习还不错……”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人群朝外面跑去,我跑去了陈沿淙家,在外面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人。
陈沿淙不在了,再也不会来给我开门了。
我在陈沿淙家门外待了好久,久到高考第一天的科目好像全部结束了,陆陆续续有人接着自己孩子回家来,电梯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混沌间,电梯停在了这层。门开了,好像是余歆带着爸妈过来找我,带我回家。
这之后我没能继续上学,我疯了。
杀害陈沿淙的那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哭着求父亲母亲把我送进去,我要亲手杀了他,杀了那个杀死了陈沿淙,也杀死了我的人。哭闹了许多天,我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感知不到外界任何东西,爸妈好像带我去了很多地方看病。
我什么都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也被模糊,不知道时间没有止息的流淌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终于有一天,模糊了好久的大脑里好像传来了一道清晰的声音,一个清晰的名字:“江煊,陈沿淙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快点好起来,江煊……”
陈沿淙……陈沿淙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吗?
模糊的世界好像重新聚焦,我又开口问了一遍:“陈沿淙,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吗?”
周围的人哭了,听声音,是母亲……好像还有余歆。
父亲声音有些哽咽:“是的,陈沿淙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晚上,我听见父亲母亲在客厅,似乎在跟什么人交谈:
“能说话能发出疑问说明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了,接下来……”
我在心里问自己:我病了吗?
没有得到答案,我又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的时候盼望着能在梦里重逢。
后来的日子里,我的病好像确实好转了,父亲母亲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现在也能放心让我自己出去转转了。
班里同学都来看望我,他们告诉我,陈沿淙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的过了三年。这期间我重新回到了学校,参加了高考,报考了我跟陈沿淙当初约好一起去上的那所大学。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一问陈沿淙:你不是说我们不会分开吗?
他一次也没来过我的梦中。
每天晚上,我都满怀期待的入睡,第二天早上再带着早已落空无数次的期望醒来,若无其事的社交,上课,有时还会追一追剧。
余歆有时会奇怪的望着我欲言又止,在我的追问下支支吾吾的告诉我,我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哪里都没变。周围人小心翼翼,都在避讳着那个名字。每次我都会笑着告诉他们,夸口生老病死我早已接受。
我的心底上了一道枷锁,枷锁底下掩盖的伤口永无止尽的渗着血,早已藏不住。
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我爱上陈沿淙这件事,可能在那个算命师踏进我家家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就像他说的:我命里缺水。
我让父亲母亲在学校外面替我租了一套房子,闲暇时间,我几乎都在那套房子里。
房子被我布置成了跟陈沿淙家差不多的样子,有时候我会坐在餐桌前自言自语,陈沿淙能再给我讲讲题就好了。
我也会对着镜子发呆,陈沿淙,你走的那么匆忙,还没给我过18岁生日呢。
我在那间房子里煮了很多次饺子,包饺子的手艺越来越好,陈沿淙能尝到就好了,他一定会很吃惊。
思念在某个平静寻常的下午溢出胸腔,淹没了整间屋子。我沉在浴缸里,鲜红的血液从左手手腕漫出,渐渐染红整个浴缸。
刀具划破皮肤的那刻,心底的枷锁好像崩开了,心里是陈沿淙走后再也没有过的舒畅与轻松。
我的头越来越晕,我睡了过去。
梦里,我终于再见到了陈沿淙,他好像流了泪,轻轻吻了那只不再光洁的手腕,背着我往远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