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疙瘩，发出了如是的简短感叹。

柳吴依微微仰起头来，眼中映出的水光更加明显，似乎在下一秒，他就要流出泪来。

可实际上，下一秒，他扫着怀中的电吉他、转身便和身边的吉他手互动了起来。

“这样要用魅力把人给迷昏的眼神，居然给了提词器…”想到这里，柳园才觉得自己的心神终于稳回了几分。

柳园没有去数他到底唱了几首歌，她只知道，他唱出的每一首歌，她都可以隐秘在声音的海洋里、共他轻轻和唱。

“水系骑士，冲锋、逃避，想要在荒茫的沙漠里维持自己少得可怜的自尊——”

大屏幕里的他，身子笼罩在舞台黑蓝色的暗光中，一束金灰的光自他身后而来，为他染橙了蓬松的发丝。

他的面仍噙在幽蓝的水中，金发却仍在海面之上、留下了来自天堂的光辉。

柳吴依双手齐握金黄色的话筒架，看向提词器的眼神虚无缥缈。

“明天何时到来——？”

柳园身旁的那个女孩，一路泣不成声。

……

“安可！安可！”

落幕后，按照惯例，观众们大声地呼喊着、想要召来柳吴依的返场。

已经完全融入了场馆内氛围的柳园，也一改平时的矜持，大声地和所有人一起高喊“安可”。

前排传来了欢呼声，本来已经亮回了光的场馆再次回归黑暗。

柳园看到，舞台的中央，月光一样的聚光灯下，柳吴依背着一把民谣吉他，站在那里。

摁弦的左手抬起，宽松的袖口垂下，露出他纤细而有力的小臂。

很奇怪，柳吴依平时用作安可曲的‘美人鱼’，是不需要他亲自来弹吉他的。

我看着怀里的琴，感受着自己愈发强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一层背板，正在和吉他的琴箱共鸣。

舞台下漆黑一片，偶尔传来窸窣几声，就像是海浪冲洗沙滩时发出的声音。

“大海。”我能够听出，自己的嗓音和开场时相比、变得沙哑了不少。可是，我依旧不后悔把这首歌放在最后。

听到了柳吴依用吉他弹出的熟悉前奏，柳园屏住了呼吸。

柳吴依不看观众，只是看着自己不断在换把的左手。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把它、放在心底…”

这世界寂静了，只剩下世界中心的他，和一把吉他一起，轻吟浅唱。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骄傲，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看着这样的他，柳园那颗麻木的心怦然酸胀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去她全部的注意力？

为什么，只要想起他，自己就会为之而动容——有什么话语、有什么回忆，挣扎着，在心头的空洞里，呼之欲出，却不见影踪…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柳园忽而感到有些头晕。她双手扶额，微微弯腰、闭上了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浪舌滔天、雷震九霄；柳园再睁开眼，看不见舞台和人群。

我只看见了天蓝，看到了一朵触手可及的白云，从我的眼前掠过…我看到了一间空荡的屋子，面朝大海的方向，留下了一盏不闭的窗…

“她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那个海盗？”回忆里，那道声音依旧清澈如春泉。

“很快了，她很快就能等回那个海盗了。”回忆外，自己的声音从来都坚定如磐石。

“如果想起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柳园坐起身来，静静地听着场内的合唱。

舞台下，荧光棒随着柳吴依的歌声摇摆，柳园置身于星河之中，只能看向这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柳吴依，我爱你。可是，我不想再把这份爱、当作我逃避现实的借口了。

哪怕现在的我，依旧无法完全舍下对你的奢望。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我所有流过的泪…”

柳园握紧拳头，长而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借着身旁微弱的星光，她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身旁的女孩却扯住了她的衣角。

“谢谢你。”那女孩说。

“你要照顾好自己。”柳园温柔地对她说。

然后，她走到身旁的过道里，在舞台之下的黑暗里，看了舞台之上的他最后一眼。

“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天堑一般的距离，她心知不可能，于是不再飞蛾扑火了。

他们面朝同一个方向，她却越走越远。

“小姐，从这里离开了，您的票就作废了。您就不能再回到场馆里了。”

柳园想要斩钉截铁地说出“不再回了”，到最后，她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