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泰知笑着上前,递给自己一颗糖,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就是南南吧?别怕,我是贺爷爷。”;
那些不敢同乔父乔母宣泄的情绪,每次都能被贺泰知第一时间察觉,于是贺泰知带她看池塘里的锦鲤、看花园里的花卉、教她写毛笔字、教她念书,乔嘉南甚至可以在贺氏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写作业。
从青葱到年少,再到乔家出事之前,乔嘉南所有与童真与娇嗔有关的情绪,都尽数倾洒在了贺泰知的身上。
她把他当亲爷爷。
所以哪怕乔家出事之后,乔家恨贺元叡和贺向泽恨到了极点,她都从来没有将任何一丝负面情绪,放到贺泰知的身上,甚至因为不敢面对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被贺庭温带着,才重新踏入贺家老宅。
乔嘉南永远都记得自己在重新踏入贺家老宅、贺泰知站在那里,用那双看似浑浊实则内里清明的琥珀眸直直地看着自己,几秒后笑得弯弯地说“南南,过来爷爷这里”的表情。
那是无尽的溺爱与放纵。
是贺婧仪这十年来一直都渴求不到的东西。
在乔嘉南的成长路上,那些所有、所有打心底里渴望着的、这个世界的温暖,都是两个人给予乔嘉南的。
一个是乔父,一个,是贺泰知。
在乔父去世之后,报仇、照顾乔母与贺泰知,是支撑着乔嘉南渡过那么多、那么多个慢慢长夜的支点。
可是虔诚的信仰,已然崩塌。
思绪回笼。
乔嘉南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她仔仔细细地掠过人脸上每一条皱纹、看着那双眼里面对自己时罕见的闪躲,乔嘉南脑海里来回反复掠起的,都是从小到大贺泰知面对自己时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声:南南啊。
怎么会呢。
乔嘉南清楚地看见了贺泰知眼底的闪躲意味,于是她将那些问句全都吞了回去,只笑着,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我原本,想问您为什么、想问你怎么会——”
乔嘉南一顿,轻飘飘地,她的话在空荡的休息室中找不到任何一个支点:
“可是现在好像已经不用问了。”
“爷爷——”
乔嘉南笑了,笑得越发灿烂,笑得面容扭曲,最后一句甚至带着无尽的恨意和罕见的低吼:
“我把你当亲爷爷啊!”
贺泰知那些威压已然全部消散,看着眼前第一次失态的乔嘉南,贺泰知颤颤巍巍地上前,却又在一步处停下脚步,纵横商场几十年的人,似乎头一回有些无措:
“南南,你听我说……”
乔嘉南却只看着他,打断了人的话,一字一顿,背脊挺得直直:
“为什么?我爸他这辈子都为了你们贺氏鞠躬尽瘁,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帮你儿子顶了那条烂账、补了无数次亏空,最后窟窿捅大了,实在补不了了,他又成了你那个好儿子的替死鬼——”
乔嘉南声声铿锵,可那双眼已然通红,是直至灵魂的绝望:
“爷爷,我爸他为了不让你难做,他不求你,甚至都不让我来找你。”
“我也从来没有让你帮过我们一次。”
“可是爷爷,那是十二楼——”
如果不是有缓冲挡了一下,乔父甚至都不用送去医院。
“十二楼——”
全身骨折,断裂的骨头甚至插-入了脏器,疼痛翩跹地跃入泥淖,乔父那身白色衬衫已然被猩红浸满。
多疼啊。
多疼。
旁边一直隐忍着的季明婉满脸通红,她一直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可此时此刻却再也忍不了,发出了困兽般的一声哀鸣。
乔嘉南一顿,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冷,这是乔嘉南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她就这么看着贺泰知,满眼都是绝望与恨意:
“可是你,为了贺家,根本不想让我爸爸活下来,是吗?”
贺庭温死死地拽着自己的手,他想上去抱着乔嘉南、想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可他不能。
乔嘉南让他滚。
她恨他。
于是贺庭温只能死死抑住冲动,双拳紧握得手心一片猩红。
“我爸他做错了什么?”
乔嘉南一声又一声地问着,问了无数遍,问得贺泰知死死拽住了自己的拐杖,问得贺庭温不顾一切上前紧紧抱住她,问到最后,乔嘉南被贺庭温禁锢着,嘶吼着朝贺泰知开腔:
“我把你当亲爷爷——”
乔嘉南嘴唇早已泛白,她声带微微地抽动着,嘶哑的低吼回荡于休息室中,泛冰的指尖开始抽筋到失去知觉,贺庭温死死地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在乔嘉南耳边说对不起、说冷静,可最后的信仰防线崩塌,乔嘉南已经毫无理智:
“我以为,你会是这个世上除了我爸之外最无条件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