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
荆宣被那凶猛煞气一下掀翻在地,他被气浪逼退,手中的剑在地上划过,楔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荆师兄!”顾怀茵赶忙上前,手间掐决:“天命在上,万鬼为仆。”
那恶鬼顿时身形剧缩,无边煞气向内而聚,敛在了其间一个佝偻的背影上。
竟是一个老头。
那老头匍匐在地,拜在顾怀茵的裙边。
顾怀茵扶起荆宣:“师兄没事吧?”
荆宣轻轻拭去剑上灰痕,道了声无事。
他的脸上已被方才煞气划出了几道细细的血印。
顾怀茵有些恼怒,提起那老头的领口:“不过三阶小鬼,真当自己是鬼王了不成?”
那老头已然成了鬼仆,吓得哆哆嗦嗦,口齿不清的含糊认错。
荆宣向顾怀茵解释道:“我今夜在城外乱葬岗寻到一抹煞气踪迹,追踪而去,正好看见这老头拖了个小姑娘……”
顾怀茵横眉,盯着那老头上下打量:“竟是个色-鬼?!姐姐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色-鬼。说!万芳楼失踪的花魁,可是被你拖了去?”
说着她指尖灵光微闪,当场就要这老头吃点苦头。
老头闪躲不得,吓得禁闭双眼连连求饶:“仙君息怒,仙君息怒。”
“此事并非仙君想的那般。”
他死前原是个流浪街头的本分乞丐,因随手捡了路上遗落的珍珠,被寻来的主家误认成贼,殴打致死。
老头一生不曾作恶,却为世人欺辱,他心里含冤,不肯就这般入了六道轮回。于是他躲了前来缉拿的黑白无常,日日蜷在那乱葬岗吸食怨气,终成一方恶鬼。
“我本打算今夜去那主家报仇,事后再自己下酆都向十殿阎王请罪。我身上怨气重,若论罪判处恐怕来生投不得好胎。”老头苦笑。
“凡人虔诚祭祀之物,便能沾了仙气。若得祭祀,有凡人祝福,多少能抵消一些我的罪孽。可我孤苦一生,并无家人祭祀……”
“今夜那小姑娘独自一人来乱葬岗上香,我便强行拖着她给我也烧上些福纸。”
鬼仆之言,不得有假。顾怀茵听着,便知确与花魁一事无关。
她道:“你在乱葬岗流连颇久,可有听闻万芳楼花魁的消息?”
老头略一回想:“近一年来,倒是每隔几月,乱葬岗东北处便会凭空新添一具女子白骨。只是从未有人…从未有鬼看见那白骨是怎么出现的。白骨之上不沾煞气,亦无魂魄残留,我们私下都说,作恶的怕是一方邪魔。”
每隔几月……时间兴许就对上了。
顾怀茵:“一共出现了几具白骨?”
“三…三具。”
“你确定?”
老头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皱纹全堆在眼角:“确定确定。因我现在也算乱葬岗的群鬼之首,岗内大小事都有人报备。”
顾怀茵呵了一声:“你还挺骄傲。”
老头:……
不敢说话。
将那老头收进敷魂袋,顾怀茵上下垫了垫:“原来乱葬岗之首是这个重量。”
“也不过如此嘛。”
荆宣看她这幅小孩般的举止,不禁笑着恭维:“缉拿恶鬼,还得靠怀茵师妹。”
顾怀茵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兄能凭一己之力将这等恶鬼收入袋内,也很厉害。”
“到底比不过仙嗣……”荆宣低头,有些丧气。他想到了什么,继而道:“所以怀茵师妹闭眼便能看见四十八星宿么?”
顾怀茵生为仙嗣,识海里生来便有上仙才能看见的四十八星宿图,每每闭眼之时,只要她愿意,便能看见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荆宣:“我天资平凡,悟性普通,怕是终了一生,也求不得天命封诏。”
月色隐约落在荆宣的脸上,他不无向往的道:“也不知那天地间四十八星宿,该是何模样。恐怕这辈子也无缘得见。”
顾怀茵偏了偏头,道:“若真想看见,探我识海不就成了?”
荆宣指尖微颤,喉头不自觉动了动:“我…可以么?”
顾怀茵轻笑:“有何不可?”
***
大堂内,亓渊隔着几桌,离藏秋远远的坐下。他侧耳留意别院传来的动静。
他听见恶鬼挣脱,煞气之声呼啸而上,随后一切归于静谧。
他将剑柄横在桌上,一直保持着手握的姿势。
藏秋款步走到他身侧,半俯下身子:“那姑娘,似乎没把仙君当自己人呢。”
亓渊冷看她一眼。
“她不懂仙君的好,我懂呀~”红烛映照之下,藏秋的眼尾显得有些妖冶,“我们万芳楼,不止接待凡夫俗子,也接待过不少仙君…”
“铮”的一声,宝剑出鞘,径直削断了藏秋一缕发尾,吓得她倒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