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意

第〇四五章 行商意

成泛向来知道皇帝的脾气。

英朗的面孔武装着温和，却掩饰着虚伪的脾性。

她还记得十年前，皇后还在世，皇帝在某日难得的来了一趟千秋殿。

那时李家已经在勉力支应了，皇后一句真切的“妾恳请圣人留老父一命”，似乎让皇帝想起了从前。

成泛当时看皇帝含笑答应的面容，还欣喜地以为她阿爷会看在这份情面上，对岳家稍作宽恕，而她也会继续和舅家的姊妹往来。

不久尘埃落定，李未坤判了流放。

再之后，李未坤病逝在途，皇后听闻噩耗沉疴不起。

这种场景成泛见过许多，笑面虎的獠牙从来都是隐在暗中的。

成泛心一提，来不及看祁贺，快言快语道：“臣代七郎解释缘由…”

皇帝呵的一声笑出来，伸手止住成泛的话。

“你先住嘴！你代替不了他的。七郎，你果真这样想么？”

皇帝目光沉沉，落在站得笔直的祁贺身上。

什么做不了，毛手毛脚，不外乎就是嫌弃官小事多。

但在祁贺身上，或许还有隐情。

祁贺面上却懒懒散散，“圣人也是看着臣长大的，要是臣说不喜欢权势高位，那自然是假话。但这么些年来，我也试过学过，发觉这种想法不过是我的执念而已。”

祁贺摇摇头，无奈一笑。

“高位厚禄不是适合每个人的，臣有些时候在想，要不是因为这，臣境遇变化还未可知。”

太后在上首敲了敲小几，问他：“你是说，你因为你这经历，对钱权声名都避之不及？”

祁贺一笑出声，脸上有些苦意，“也不是对所有都避如猛兽，至少，我是喜欢听钱财叮咚响的。”

太后对他这话感同身受，“你有这想法，也不算稀奇。况且，君子爱财，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

说个不好听的，任谁来看，祁贺就是赵王为争夺更多权势疆域失败而送来的求和象征。其父的过失，却押了无辜幼子抵赔。

皇帝无声笑了笑，将又斟满的杏酪饮了半盏。

“你这想法，却是与朕预想的不一致。”

他目光凌厉，射向祁贺。“前有公子小白流亡多年回国继位，后有始皇之父从质子回国做到了秦王。你这说法，未免太短自己志气。”

成泛张张嘴，想为祁贺说些什么，但转念又想起方才皇帝不悦的阻断，便先做壁上观，看看后续走势如何。

祁贺摇摇头，看起来有些落寞，“实不相瞒，臣来西京之前，身边人怕臣想不开，都在暗中如此宽慰臣。臣当时还曾有这种念头，但这些年下来，却发现臣于文治武功一道，确实没有天赋。更何况——”

祁贺抬眼，迎着皇帝的视线。

“臣下定决心尚主，便有以公主为靠山，自己能编编书，倒腾一下市井生意的想法。”

太后看他一眼，隐隐觉得头疼。

之前看祁贺是一表人才，谈吐得体的年轻郎君，还想着以他这品貌，就算不归国，在成国也能混得风生水起，能够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都能保障元真地位不失。

但看他诚恳袒露自己不上进，就差直说自己是挂着“驸马”名头的小白脸，太后觉得元真和她或许都看错了人。

不，或许元真就看中了那副皮囊。

要说皮囊品行才能，西京城里比祁贺出众的不知凡几，就是那行走在御前的蒋郎君看上去也要比祁贺胜出许多…

皇帝看祁贺一脸平静，似乎极为向往的样子，奇怪问道：“你这意思，是走商途？”祁贺只是点头应是。

“你难道不知，本朝虽然放宽了限制，但商人低微的身份，却未从根本上改变。”

皇帝换了个姿势，“你这样明晃晃的行商，是想告知天下人，天家公主下嫁的，竟然是个比平民还不如的商贾？”

太后没接话茬，但看她不住点头，态度也是鲜明的。

成泛沉默一瞬，举步上前，躬身大礼。

“此事七郎与我早有商议，之前的想法是我二人皆做官，但这想来纰缪颇多，容易被人发现端倪。且他的志趣也不在此，故而商量之后他做学问，我来学习为官之道。未经尊长，擅做主张，是我的过失。还请阿爷，阿婆责罚！”

太后与皇帝对视一眼，心下俱有些讶异。

时下男女相交限制较为宽松，带着各自的侍从三两出游，也不会让人侧目。

已订婚的男女相携交游，也称得上一句光明正大。

只是这短短几个月，之前交集寥寥的二人就已熟到筹算将来的地步么？

太后看皇帝微垂而显得阴晴不定的眼睛，出口周旋，语气迟疑：“元真呐，你这是…考虑清楚了？”

成泛语气沉沉，听起来坚定不移。“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