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丝雨细如愁
此时绵绵的雨已停了,空气却还潮湿地闷着,青石板街上徒留一个个浅浅的水坑,行人走过不小心踩上了,就泛起一阵激荡的涟漪,复又归为平静。其实路上也没多少行人,这样阴沉沉的午后,是该缩在被窝里小憩的零余时刻。此刻还在街边的小茶馆里闲坐的,多半是赶来亳州城参加婚礼的江湖侠客。饶是这等喜庆大事,遇上这阴雨缠绵的天气,众人的心也不免有些冷意。
“师姐,你说聂大侠怎么要挑这种日子娶亲啊,河洛七豪之二联姻,多令人激动的事儿!可是这雨下得,害人白白丢了兴致。”茶馆里一个穿鹅黄衫子的小姑娘捧着一碗热茶,边吹气边抱怨。
“傻瓜,这婚期是早早定好了的,只能择选吉日,怎能将天气也预先算好了?”和她一道的一个青衫女子笑道,“等后日就活络起来了。良辰一到,就算下雨,这喜事也定办得热热闹闹的,绝不叫咱们的飞羽觉得无聊。”她声音淡淡的,虽充满慰藉,听来却如泠水激石,空灵地渺无烟气。
邻座一桌另有三名男子,一中年人闻言回头笑道:“二位姑娘也是来参加聂大侠和叶女侠婚礼的吧?若嫌气闷,可到城东瞧瞧。南程家在给大小姐比武招亲,各路青年才俊轮番上场,那叫一个好看呢!”那名唤飞羽的小姑娘才只十六七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一听便来了劲:“程家大小姐,便是程老爷唯一的孙女么?啊,他家倒真会打算盘,拣在这个时候挑女婿!”
旁边那长脸汉子也道:“可不,谁不知道聂大侠在江湖上人缘好、朋友多,他成亲,正道中人闲着无事的都要来捧个场,何况七豪之二联姻,更是近年武林中的大喜事。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自是大多要来的,若程大小姐和哪个武艺不弱的公子少侠对上了眼缘,足不出城便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岂不方便?”
飞羽眼珠灵动一转,“江湖盛传南北程家遥相呼应,俱乃武林望族,势力自是不小的,年轻一代中又出了程之遥少侠这样的杰出英才,只不知这程大小姐武功怎样?”
最先搭话的那中年人笑道:“说来好笑。这程家的比武招亲,和普通的江湖草莽又有一番不同。武艺上须得盖过大小姐,这是一条,还得程家长辈和大小姐本人愿意才行。那程大小姐是怎样的家世容貌?一般人又怎能入得了她的眼?因此就算如我这兄弟般,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却还不是被否了。”说着拍了拍旁边那黑脸汉子的肩,一脸无奈地哂笑。
飞羽拍掌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难怪眼下聂叶二侠婚事将近,程家还没为大小姐觅得如意郎君。孟师姐,咱们也去城东看看,怎么样?”
那姓孟的青衫女子嗔怪道:“你这一路行来到处要看热闹的性子,已经耽误许多时辰啦!我和聂大哥、叶姐姐约好要早些前来,此时还未入府相见,若又陪你去,岂不要等到晚上再去拜访人家?喝够了茶,起来走吧。”说着在桌上丢了铜板,拉起飞羽,朝那三人抱剑一揖,干干脆脆地走了。
坐着喝茶的那中年人遥望着两人背影,疑惑道:“奇怪,她是这样的么?未免年岁太轻了些,又太……”说罢摇了摇头。长脸汉子听他口中念念有词,问道:“什么不对了?”那被程家拣剩下的黑脸汉子呷了口茶:“朝阳派的孟修竹,听说和聂大侠、叶女侠的交情都不错。”长脸汉子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只能看得到两个女子窄窄的背影了。
“咱们此行凑个热闹,不想竟有缘得见河洛七豪中这么多位,嘿,值了!”三人回首相视,都在回忆刚才那青衫女子的行状,印象却少得可怜,便怨怪起和她同行的那黄衫小姑娘太过活泼灵动,将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只隐隐感到,她和这萧萧疏疏的冷雨,似乎十分相契。
这两个女子,一个是北方太行山苍岩派的小弟子柳飞羽,另一个如那三名汉子所猜,便是华山朝阳派的孟修竹,被誉为“河洛七豪”之一的人物,江湖上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苍岩派和朝阳派本出于同源,自北朝在龙门创派以来,已有数百年历史,后来慢慢分化,一支迁往陕南,一支北上太行,各代的往来,相较于与其他门派,还算得上有些亲缘。十七年前中原正派结盟,共赴积圣山,联合讨伐魔教,不想受了大挫,各派均损折了不少前辈好手,部分精微的武功竟也失传。两派遂由掌门人牵头,促成每隔两年选送一名少年弟子交换学艺一事,开拓弟子眼界的同时,也能互补遗漏的武功。
所挑选的交换弟子都是被寄予期望的良才,在十三四岁的年纪由靠得住的师兄师姐护送着远走他乡,两年之后在其中一方门派处会武,另一方则派出资历较长的师长或弟子协同主持,考较所学成果。但两派占据了“河洛七豪”中三席的拔尖弟子中,除了朝阳派大弟子吴谓少年时曾去过太行山学艺,剩下的孟修竹和苍岩派的凛冬均没参与交换。
这一年,轮到在苍岩派举行会武,因飞羽是女子,朝阳派掌门羊岭南便遣孟修竹护送她回太行山,并和苍岩派师长一道,主持飞羽和本门师弟左亦煌的比武。孟修竹临行前接到好友聂兴怀和叶长青的婚帖,便带同飞羽,先折道来到亳州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