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
沿着蔡河,江荠正在心中盘算家中还缺些什么物件,后面突然来人猛拍一下她的肩膀,惊喜地叫了声“江姐姐”!
江荠心中一惊,还没等她转身,后头那人就绕上前来,咋咋呼呼地:“是我!林小宝!姐姐不会不记得了吧?”
来人长了对猫眼儿,圆圆的看起来十分稚龄。江荠心中一跳,完全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地遇见他,轻轻吸了口气,才微蹲问好:“林舍人。”
听着这个称呼,林小宝不满地皱眉,眼里也带了丝委屈:“江姐姐总对我这么生分。”不过他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便又兴致勃勃地问:“姐姐如何出了宫来,怪不得我昨日下值后去膳房寻你不见,那的人与我说你出宫了,姐姐是出宫办什么差,可需用得上我?”
江荠明白若不给他说清楚,这小子只会没完没了,便简短答道:“大娘娘要放归宫人给小皇子祈福,我便出来了。”
“那可太好了!”林小宝惊喜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力道让江荠看着都痛,他却似乎没知觉,而是继续说:“那日后再要寻姐姐玩就便宜了,在宫中总是找不到你。”
“姐姐如今家住何处。”顿了顿,他眼珠一转,带着点赧然开口:“我今日正好无事,想去府上拜访老大人。”
江荠眼神蓦然转冷,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重新扬起笑脸,“我将将才赁好房,尚招待不了你。”她略过林小宝要拜见她尊上之事,还没等对方发问就继续道:“不过我过几日便会去太学前街支个饮食摊子,你若无事便可多来照顾我的生意。”
果然,林小宝被江荠带转了心思,忙道:“姐姐为何不去国子监,太学可不如我们。”
国子监监生非七品官子弟不得入内,反而太学之中,平民凡庶颇多,只这事江荠却也不会告诉他,只笑而不语。
林小宝见他不说话,只好按下不满,又自发接过话头:“姐姐莫要哄我,你的手艺只弄个摊子多浪费啊,也埋没了姐姐的身份,若实在想做买卖,何不盘下个铺子,要是钱财不够,尽可以找我要的。”
江荠听得一时无言,竟不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此人。她至今也不清楚林惟时对她哪来的异常亲近,若只凭当日小小恩情,于他这等身份来说,岂不是令人发笑。
林惟时就是林小宝的本名,至于“小宝”二字还需得亲近长辈才叫得。他是真正的天潢贵胄,父官拜参知政事,又名“副相”。且明眼人都知晓,宋相公老迈,待他致仕必定是林副相接任,而母亲更是了不得,是官家二女徐国公主。虽这对夫妻都是二婚头,但人至中年得了这么个幼子,都爱到了心坎里,不但如此,官家也对这个外孙多有疼爱。林惟时如此身份,却折下结交甚至略有讨好一个尚食的微末女官,着实让外人想不通。
“若是要你的钱,那铺子是谁的?”江荠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便想快些打发了他。
林惟时丝毫没有迟疑:“自然还是姐姐你的。”
“你是幼子,府上尚未分家,你哪来的私财?若你入股,那我这铺子最后岂不是归了你家?”江荠知晓自己若是再客气很难与他掰扯明白。
林惟时一时之间被她问得哑口,很想说他家怎么会贪图一个铺子,但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有些辱人,只好讷讷不言。
江荠见他失落,到底忍着不耐说了一句:“虽我不想要你的钱财,但日后你多带同窗照顾我的生意,也算帮我良多。”
林惟时这等身份,自然不是独自一人在外闲逛,今日便是同国子监好友于蔡河边赏秋,他也是远远见一女子身形样貌与江荠十分相似,才跑上前来,而同窗们都在原处冲着这边挤眉弄眼呢。
江荠也发现了那几位少年,都是官宦子弟,身份地位皆与林惟时相差不远,她大方地朝众人露出个笑脸点头示意,而后说:“快过去吧,莫让友人久等。”
她语调又变得温柔非常,林惟时顿时迷迷瞪瞪地点点头离开。
江荠盯着他的背影,不由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日,淑妃要了一道金贵菜,她素来口齿灵巧,当时的司膳姑姑就让她去侍膳,回去时在金水河边却见一个锦衣少年在河里挣扎,她冒着刺骨的河水,把那少年救了上来,一番周折后才得知对方竟是次辅与徐国公主的幼子。
那一瞬间她脑中的想法是什么?
哦。
是:早知如此,我便不救了。
*
偶遇林惟时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江荠也不再去看那群贵胄子弟的反应,而是继续去完成未尽的采买一事。
还在膳食局做事之时她便负责过这类事宜,虽不完全相同,但买卖之事总有相通之处。江荠虽生得一脸甜样,但却从来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在她不停地讨价还价之下,只花了八贯不到就买了一副新的铺盖,两个浴桶并铜盆,又有厨房使具种种,因各种物什并不在同一家,她又叫了辆车把这些家什全都拉回去。
即便被林惟时耽搁了半刻,回到院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