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屠狗

“乌魁！”乌魁正是那大黑狗的名字，商良臣和商二姑娘齐声喊道，只是两人的语气截然不同。

二姑娘是恐惧，商良臣却是兴奋。

说时迟那时快，乌魁三两个跃步便上了她们吟诗吃饭的亭子，直直冲着商辕飞过去。

“诶——”汪隐枝正在商辕身边，顾不得说什么话，拉了商辕一把，却不想商辕又被绊住，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连带着汪隐枝也摔在了地上。

“咬死她！”，商良臣红了眼，跳起来直吼，“乌魁！咬死她！”

乌魁听到第一声便扑向了隐枝，商良臣后面的话只让这只疯狗愈发凶恶。

适值夏日，衣衫薄。犬牙利齿，当时便直直插进她的大腿的肉里，汪隐枝痛得头皮发麻，眼眶发热，回头看向商良臣。

亭子里的丫头们尖叫着乱窜，商二姑娘也早已躲到了亭子边上，傅道坤则对着亭子里的小厮们，高声呵道：“都慌什么！你们这些男人，还不去按着那狗！”

傅道坤一语未了，那疯狗的犬牙又咬得深了些，摇头向后拉扯着，汪隐枝腿上血流如注，鲜血当时便喂饱了衣裳，将那地上的青石板也淌红了。

隐枝一手死死按住乌魁的项圈，勒住狗头，另一只手抄起地上的斧子，锋刃对准了狗眼砸去。

乌魁随即泻了一地屎尿，又蹬腿挣扎。她不顾腿上巨痛，更不管裙上秽物，又抡起斧子朝着狗脖子一击，鲜血喷涌而出，溅得她脸上身上尽是血点，刺目得很。

那狗登时便只剩下腿脚还在微微颤。

没死透，却已然断了气。

可汪隐枝早已经红了眼，继续抡着斧子，朝着狗肚子砸下。

几个小厮见此，尽数不敢上前。

三板斧下去，狗肠早已滩流在地，杂着一大滩血。

那疯狗再没动弹了。

汪隐枝掰开狗嘴，将犬牙从她肉里拔出，才发觉自己早已满头的汗，狗血混着汗淌下，将衣领打得更湿，贴在脖子上，禁揪着。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长褂，下身是藕色的马面裙。鲜红的血溅在她的衣服上、脸上，即便是夜幕已合，灯火昏暗，血点子也看得分明。

汪隐枝回头，目光直直朝着商良臣劈了过去，睫毛上沾着的一滴血滴到她脸颊，回过神来，腿上才开始火辣辣地痛。

她想尝试站起来，便用手撑着地，却不想摸到了狗肠子，染了满手的血，终是没站起来。

汪隐枝向前跌了半步，伸手一掏便揪住商良臣的衿领。商良臣一个踉跄被她拽到面前，她用刚摸了狗肠子的手掐着他下巴，强迫他看着乌魁四分五裂的尸体，也不管他是不是小孩子，低吼怒声道：“看清楚了吗？看清楚它怎么死的了吗？”

众人早已是又惊又惧，汪隐枝话音刚落，便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了，手上轻轻使力一推，商良臣就被推得瘫坐在地上。

“今晚的事都先别惊动了老太太，留着等太太和二奶奶定论。”，傅道坤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嘱咐了在场的每个人之后，又安排着亭子里一众的小厮，“你们几个，快去找郎中，多去几个医馆，找善治外伤的；你们俩去拿个板子来，别走那么远去汪娘子院子了，抬去我屋。”

傅道坤边说边抽出桌上的衬条来，系在了汪隐枝大腿上，又看向婉容：“别傻愣着，待会儿跟着你们娘子一起走。”

她又指着几个丫头：“你们把辕大姐姐和二妹妹送回屋去，另外的，把良哥儿背回去，送到太太那，太太若是在来的路上，便告诉她今晚之事，良哥儿也一并送回太太院里。”

又见亭里还剩下两个嫲嫲：“烦请两位嫲嫲，寻个车夫，明日一早，问过了太太，上书院里请辂大爷回来。”

那两个嫲嫲福了福身，正要退下。

“等等……太太应该还没歇下，今晚便去问吧，太太若是准了，等着明早五更宵禁一解，就去辂大爷家，不必上书院了。”

傅道坤在商家有个单独的小院，一看就知道是常来常住的。院子里种着翠竹、薄荷和艾草，整个院子里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香气，却不是女儿家常用的花果香。

房内摆着一把古琴和两副棋盘，一副是围棋，另一副是象棋，过了屏风，里面是一张四尺长的书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手稿，还有一本扣放着的书。

《则天实录》。

不像是闺房，倒像是书香门第贵公子的书房。

小厮进了屋，将板子与床对齐，两个丫头一起半抬半扶将汪隐枝搀上了床，大夫随后便到了。

那郎中看着是个经验老道的，花白的山羊胡子，目光炯炯，头上戴着个皂色方巾。汪隐枝的伤口在大腿上，虽然已经被傅道坤捆了一块布条，但血仍然止不住，缓缓渗着。

商辕绕过了屏风，不忍看汪隐枝的伤口，一时也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请大夫进来——未嫁的闺女，因为这伤口失了节，怎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