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屠狗
好?
主人没发话,一屋子的婢女奚童也不敢出声。
汪隐枝的伤口并不很疼,但反而让她更加担心,八成是伤到了神经。
她问道:“嫂嫂,怎么还不让大夫进来?”
“你想好了?”汪隐枝冷不丁被商辕这么反问,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在这个时代有多叛逆。
“快让他进来吧。”
在现代,大腿算不上什么私密部位,何况是大夫看,更算不得什么私密部位了——大夫的眼里,再私密的地方也和一摊标本没区别。
那老大夫是很有经验的,一见那伤口,便蹙了眉头,绕过了屏风,出去向商太太汇报:伤口撕裂太大,需要缝合两三天来止血。
这下可是急坏了商辕跟商太太,母女俩在外面低语。
“这可怎么好,看便罢了,竟还要有那肌肤之亲…”
“虽说她说了亲,还是咱们家人,可毕竟弘载不是咱们家养大的,无端端塞过去一个失了节的女人,跟咱家翻脸也说不准。”,知女莫若母,商太太见商辕眉头紧锁,想着替她拿了个主意,“若是这事在她们汪家,姑爷和亲家会如何断事?”
“我不知道……”,商辕摇头,“她头一次出了这么远的门,又是和我……”
她说着,竟也抽噎起来:“长嫂如母,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呀……”
“嫂嫂,嫂嫂。”汪隐枝的声音从屏风的另一面传来。
“快去吧,汪小娘子叫你呢。”商太太拍了拍自己的女儿,半是安慰半是叹息着。
这件事情传出去,商家和汪家脸上都挂不住——商家养出一个跋扈的小少爷,汪家教出一个剽悍的小娘子。
尴尬的是,小娘子还要跟小少爷的爹相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份尴尬自然从汪隐枝和商良臣本人转嫁到了整个汪家和商家。
商辕坐到了汪隐枝榻边的凳子上,握住她的手,想为她鼓鼓气。
汪隐枝想着商辕刚刚在屏风外的低语:“嫂嫂,一切听大夫的就行,回了北京,我会去说的,不会让嫂子受了委屈。”
伤口感染、狂犬病,哪个都不是好受的。事急从权,保命要紧。
商辕有些为难,可这样的情境下,怎样做都是错,索性心一横,叫大夫来缝合伤口了。
那老郎中吩咐药童从箱子里拿出两枚指甲盖大小的丹药,一颗给汪隐枝吞下,另一颗用温水化开,又在水中加了些药粉。
“娘子莫怕,腿上的伤口被恶犬撕扯,需要缝合三天,待到三天后,我再来拆线,这丹药名坐拏温服丹,散药乃是火麻子,稍后我为娘子缝伤口便不痛了。”
汪隐枝点头表示明白。
老郎中给身后药童使了个眼色,小药童便已心领神会,先向着商辕一拜:“烦请娘子回避,找两个力气大些、稳重些的丫头或是嫲嫲剪开患者衣裙,按着患者的腿,再叫丫头打一盆滚烫的水、并一盆烈酒送来。”
商辕有些慌张:“剪衣服?这料子可是郕王赏下来的……也罢,剪就剪吧。”
两个嫲嫲见商辕朝她们挥手,上前帮忙。
药童从一边搬来烛台,放在床边,一盆酒和一盆开水很快送来了,两个丫头也端着盆并立在床边。
那药童说是药童,其实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小郎中了。只见他将一薄薄的羊皮铺开,里面是泛着银光的各式刀、针、长板、夹子等等,他将那些器械一应倒入开水盆,又夹出一小镊子,将那小镊子放入烈酒的盆中,自己则是在烈酒盆中洗了洗手,手也不是擦干,而是举着小镊子风干。
药童夹起一块棉团,蘸了蘸碗里的麻药:“请娘子躺好。”
见汪隐枝躺下,那药童便开始往伤口上涂麻药了,涂好以后,便是将开水盆中的器具放入另一个盆中备用,又对那端着水的丫头道:“请娘子取一碗温好的烈酒来。”
药童看起来并非普通人家,一应礼节俱全,又朝着床上的汪隐枝拱手道:“灯火昏暗,小医若在此,必会挡师傅的光,斗胆请问娘子,在下是否可以上榻,与师傅共同为娘子疗伤。”
“你来吧,多谢你了。”她的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又被拉回来了。
她心想:
明朝就有这么先进的手术了吗?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