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碎玉
汪隐枝头脑昏昏,竟攥着那印章愣住了。朱祁钰看来好笑,反挑了眉轻轻哂道:“不是请了师傅做活?——别叫人家干等急了,快走吧。”
隐枝又解释:“那我等您回来,叫我哥哥把这印章和上次的荷包一起给您带去。”
“不用麻烦汪柯了,咱们还会见面的。”
她被这一句“还会见面”说得云里雾里,反倒盯着朱祁钰腰间玲珑带上的金刚石发呆。
朱祁钰穿着进宫面圣的常服,其洁净和华丽在大红门下显得和周遭格格不入,途径的海户、菜户和堕民纷纷侧目,汪隐枝见此,也不再固执,道过别便离去了。
刚走几步,她恍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望着地上碎裂成了几段的手镯,正打算去捡拾,抬眼却见朱祁钰未走,还望她淡笑,忙又行了个万福礼,向着堕民巷里走去。
朱祁钰下车时扶了隐枝一把,此时背后正双手紧握,恍若要留住刚刚不经意间触碰的佳人面上的一点余温。
他看着主仆三人离去的背影,心道
——脸这样烫,是害羞了吧?
走在汪隐枝身边的桐花趁着汪隐枝回头的功夫瞥见她通红的脸,心下暗惊:脸这样红,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待汪隐枝的身影渐远,隐匿在了嘈杂的堕民巷里,朱祁钰才顺着她刚刚回眸的目光看去,将地上碎开的手镯一段一段拾起。
杭孑一蹲下要替他捡,却被摆手挥开了。
他向杭孑一要了一条素帕,将碎开的玉镯仔仔细细裹好,揣进怀里。
“孑一,你跟着车夫在此处等着送汪娘子回家,我的车就送莹中回府。”,说着,朱祁钰不自觉地松了下衣衿,“我跟徐无疾骑马进宫——车里头怪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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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民巷中,泥泞不堪。粪土混杂着残雪,冰霜暂时藏匿了腥臭,有穿着褴褛的幼童踩着草鞋跑出,从脏污的一堆雪中扒拉出半块夹着腐肉的黑饽饽,正要放进嘴里,抬眸见了魁梧的李福安,赶紧带着饽饽跑开了。
汪隐枝胃里一阵翻涌,却怕被人看见,觉她不尊重,只得强压下喉间不适,跟着李福安往前走。
三人到了地方,敲门却不见有人开。
“李叔,是这儿吗?”桐花问道。
李福安也有些急起来:“就是这儿。我昨儿特意过来问他了,叫他今天等着姑娘。他那时候急着上海户屯给人修恭桶呢,说今儿早上一准能回来……”
桐花一听是修恭桶的,面上不免露出嫌色,汪隐枝也没想到会这样,只道:“那咱们等一会儿吧,肯定是我搭了王爷的车,来得早了。做什么活的不要紧,工好就行。”
李福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看汪隐枝给了台阶,赶紧躬身赔笑:“他工好,年轻时候是在汉王府修桌椅板凳的,工能不好嘛?”
说罢,李福安口中又无声念了两遍汉王府,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这臭嘴。”
桐花不再言语,反抬手在汪隐枝额头上试探——果然是又发热了。
汪隐枝甩帕:“这么厉害的师傅,我等等是应该的——怎么了桐花?”
这一甩帕,反而露出了手腕上的淡淡血痕——是碎开的玉镯划伤的。
桐花道:“姑娘好像有点烧。——怎么手腕也给伤了?”
李福安听汪隐枝受伤,扬头想看,但碍于男女大妨,反而更加低垂了头。
“这点小伤,没事的。”
听汪隐枝说了没事,李福安才道:
“要不姑娘和桐姑娘先回去,跟门房说一声,等他来了,我带着他上府里见姑娘?”
李福安话音刚落,便见从远处跑来一人影,那男子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体型劲瘦,身上的短褐缝补得皱巴,露出半截小腿和小臂,脚上踩着旧得发毛的一双草鞋,足肤皲裂。
桐花虽然是丫头,但日子一直体面,见此忙用帕遮眼,不看那男子露出的胳膊和腿。
汪隐枝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见人穿短袖短裤哪会有什么大惊小怪,她惊的是这么冷的天,此人只穿这么点衣服。
李福安则是趋走两步,上来便重重拍打了两下那男子的后背。
那男子忙解释:“我在巷口儿看见一位娘子,以为是呢,走近了又没看着你,细问才知道那个不是,汪家娘子已经进来了。”
李福安才不听,直骂道:“你让我们家二姑娘好等啊!还不赶紧去赔罪!”
汪隐枝向着李福安那边走去,自是听见了李福安的骂声,正要解释一二,却不料那男子赶紧朝着汪隐枝跑来,直接跪在她面前:“小的给汪娘子赔礼了!”
“哎呀!”,汪隐枝吓了一跳,“快起来!”
李福安也着急,又踢了那男子一脚:“你这冒失的货!吓着我们姑娘了!”
汪隐枝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忙拉开了李叔,又扶起那男子:“我们也没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