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姜诚德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尊敬,只感觉脚下虚浮,整个人似要飞上云端,口中不免催促起来,“姜琬,你还在等什么,速速派人去将那些粮食运来。”
姜琬按住已经想上去揍人的纪容川,清冷冷地说:“姜大人既然满腔善心,就赶快把自家的粮运来吧,这么多人等着呢。”
姜诚德下意识回道:“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姜琬说,“姜大人为官多年,家境殷实粮仓丰厚,如此都不肯接济灾民,凭什么让我一个被姜家赶出来的孤女广开粮仓?更何况我那根本不叫什么粮仓,不过是攒下一点米面,免得将来一屋子人饿肚子罢了。”
姜诚德使劲摇头,“不对不对,你囤粮的事大家都知道。”
姜琬委屈地笑笑,“是啊,都知道,为什么大户人家囤粮大伙儿都不知道,偏我买点东西便天下皆知?不过是瞧着我一个女子独居年纪又轻,巴巴地上赶着来欺负我罢了。看看我住的地方,一眼望得到头,姜家那可是几进的宅子,还有一位陛下刚刚赐封的郡主,当真泼天富贵,你们不开仓,逼着我拿东西出来?”
她不等姜诚德说话,又面向大家,“诸位才来青州,不知这里形势,我不过是个最没用、连家都没有的人,甚至被姜家扫地出门都不知道去哪里讨公道,姜大人如今步步紧逼,我也无话可说,这样吧,我留一年口粮,剩下的分与大家,就当是与大家同病相怜,相互照顾。藏岳。”
藏岳领命而去。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默然,看向姜诚德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姜诚德甚是懊悔,知道她不能让她说话,偏生不大长记性,现在是骑虎难下。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有一记声音响起。
“姜家早就设棚施粥了,虽然没有开仓,可这和开仓没有分别!”
纪容川扫过去,只见人头攒动,正凝神想要抓出说话之人,另外一边又冒出来一句话。
“她就是想让咱们愧疚,呸,这种有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她手上的银钱是趁着人家死了弄来的。”
纪容川想去抓出乱说话的人,不知哪边又出声说“要打人了”、“恼羞成怒了”,大伙儿躲的躲骂的骂,前面的要后退,后面的要上前,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纪容川身陷其中,不愿再伤到人,将长剑还与鞘中握紧,正准备退出人群另寻他法,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将他震了一震。
姜琬猛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胸膛一个窟窿,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
双手骤然紧握,那一瞬间脑中如遭雷击!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似有一只无形的手,一路推着赶着,直接将她与纪容川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未出剑!”
纪容川厉喝出的辩白淹没在另一片尖叫声中。
“啊,又……又杀人了!
第二个人倒地,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杀人了杀人了!”
第三个人倒地。
“堂堂将军竟然对百姓动手!”
“杀千刀的!”
……
有人倒下,又有人倒下。
本来跟在纪容川后面混入人群的兵卒也算是身经百战,却在看到身边的人倒地后一时无措。
实在是太混乱了,且下手的人毫无章法,捅完就收手,根本就看不清究竟是谁在暗杀。
纪容川爆了个粗,立刻下令兵卒归拢,偏偏难民们失了理智,拳打脚踢一起上了。
没法谈,只能打。
刀光剑影之间,纪容川几人十分注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受到致命伤,抽搐几下后就口吐鲜血,再无生机。
姜琬手无寸铁,更没有一身功夫,若要拉架只能徒增麻烦,她死死看着纪容川,生怕他也不明不白的没了。
混乱终究会回归平静,当鲜血蜿蜒至巷弄尽头,当众人的脸上只剩下恐惧,进攻停止了。
纪容川脸上溅着血珠子,身上也是一片片的血迹,不知道他是否受伤,也不知他周围的兵卒们是否受伤。
死寂中,他眼中的狠绝渐渐褪去,看到地上的尸体,嗓音沙哑地开了口。
“我原本……驻守边疆,是为护我朝子民,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对一个姑娘动手,逼迫她承担所有应该由朝廷承担的困苦,我不得不护她一护。”
“她的粮不过是家中自用,与城中权贵囤粮之数是天壤之别,还请诸位放过她。我会上书奏请陛下,令青州城里其他大户放粮,也会请求朝廷拨粮,护大家渡过难关!”
“至于这些倒地的人,我以项上人头起誓,决非我们所伤。”
说到这里,他索性直接蹲下身去细细观察,“伤口宽一寸多点,中间宽两头窄;我们军中所配的刀宽二寸,上窄下宽。我恳请各位与我同去衙门请仵作验尸,就可知这些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