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
窗外的小蛇并没有走,鳞片沾着血液紧密的贴合着地面爬动,濡湿而又黏腻。朝客将那盘半洒的菜用手简单扶起。
“还吃吗?”他高高在上立在昏黄的光线下,只有眼底的余光看着林径霜,睥睨的姿态配上缱绻的目光,分裂在两个世界中。
算是一场被拆穿的阳谋,菜里的药物能让食用者越来越像留在他心里的姑娘。他要一个替身,以此来赎罪,让今日的他原谅年幼时无能为力的自己。
温热的触感合上手指,娇软的舌头扫过指尖,异常乖巧的抿走他指尖的佳肴。
“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
“以命相护。”
她配合的递上自己的目光,烛光中坚毅赴死的人终于给长久等待她的爱人一眼回望。
她的乖巧显然取悦了朝客,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她的发顶,意味缱绻的一直摸到脖颈。如同被那青蛇爬过一样,林径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起眼的藤木簪子上方压上一只沉甸甸的翠玉簪。
她身不由已。
那日泰冷眼觑着事情的发展,如果不是曙合拉要过来,他根本不会管这件事情。可一旁的少女拧着一双眉,美目含泪微微摇着头。她纯洁善良,看不得这样黑暗中肮脏的交易。
但林径霜没有选择,她必须让自己保持价值,在祭司那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结果。而朝客是她在寨子里唯一的希望。
一周之内,旱风来临,她要趁着这场战乱逃出去,离开被剥削被安排,她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创出一片天地。
天大地大,或是在街上支个摊子为远行人算天气,或是洗衣做饭,总有一种自由的活法。
屋中众人并不能停留太久,那日泰捂住了曙合拉的眼睛将她带出去。屋外那具不多时刚刚死去的尸体早被一众蛇蚁啃食殆尽,连同粘着血液的地砖都舔舐干净,之留着浅浅的粉色余温。
这次的药效比上次的更猛烈,好像时间不多了,朝客便也加大了药量。林径霜扣着喉咙只呕出一点黄水,头却晕沉沉想要入睡,梦里是无尽的碎片,是血液里爬虫生长的酥痒感。
迷蒙之间,她看见了烛光下傅之安的脸,不是军中的铁面无私,而是月夜的粉色绣竹宽袍,眉眼温柔。
她伸着手,努力想要告诉他那张被私藏的图纸,两寨联盟她要被送走的消息,一周内旱风来临的战争准备,戴平好像反叛的消息。
她想说求你来救我,可她张不开嘴,充盈的血管中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支配着她的身体。
睡了许久,还未睁开眼睛就有些脱力,睡梦中袭来的记忆碎片又像潮水一样退散去,只留下虚虚的影子。她听见有水滴落的声音,犹如在空旷幽深的山洞里,叮咚作响。
费力的掀开眼皮,她看见见她醒来一脸激动的曙合拉,手中举着一柄血刃,颜色较暗的血犹自缓慢滑落。若不是她那张终于将人救回来的兴奋脸,谁都会怀疑这是一场凶杀。
林径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垂在窗边,腕间是几刀不深的划痕,血流的不疾不徐。没有疼痛的感觉,与梦中血管里的瘙痒比起来反而多了一丝畅快。
血液滴落到铜盆里,一滴一滴,声音异常清晰,将铜盆的底早已覆上一层,遮住了黄澄澄的盆底。
语言不通,曙合拉扯过旁边一张早已准摆好的生宣。上面是寥寥几笔画出来的火柴小人,她的画工当然不止于此,书房里那张那日泰的小像便很传神。
“这是,朝客的心上人和朝客?”因为失血,她的声音略显虚弱。
两只小虫子和尖头各自指向画中的两人,虽是火柴人,却在简单的肢体动作上看出满满的情谊。一柄剑,她是个侠女 ,与朝客结了蛊虫。
曙合拉帮她包扎好臂膀上的伤,重新裹好袖口,还好服装上是劲装窄袖,一能加压止血,二能藏匿包扎的伤口不叫朝客怀疑。
少女低头示意盆中暗黑色的血,又指一指图中的蛊虫。这蛊虫本来养在朝客与那女子身上,现下进入了林径霜的身体,所以梦中零碎的片段都是她与朝客的记忆。
林径霜垂首握住曙合拉的手,一滴泪滴在她的手上,滚烫的,将两颗原本相隔千里的心牵动在一起。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女子,命运被控制在旁人的手上。
此时的惺惺相惜有九分真心,余下一分,是期望。期望曙合拉能成为她与傅之安的线,将她牵出这沉闷的密林。
天色将白,曙合拉从屋中出来,她是神侍,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林径霜的屋子。厚厚的粉黛异香遮住一夜相拥垂泪的憔悴。
昨日验证的天气,台下的脏辫子使者团显然较昨日更为上心,一瞬不瞬的注释着台上的女子,仅是不多几次的抬首,白袍翻卷间便在娟黄的纸上写下预言。与下面祭司安排的花哨敬神舞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日天气晴,风为正西,晌午风停。”
戴平如实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