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悲鸣
【一】
秋意渐浓,落叶凋尽,联军以江都军为先锋,向郎鸿的大本营——岷城发起总攻。
吴叶率风烈团攻北门,胡遗风进攻西门,雁行军也配合进攻东门。教军先前屡战屡败,士气低落,就算有强劲的火炮,也难敌三面围攻,纷纷从南门出逃。
赵汐负责在南门截击,擒获了大量的教军,却没能发现郎鸿的踪迹。
据俘虏所说,郎鸿还留在教主殿内,赵汐觉得此事颇为异常,即刻派人向吴叶禀报。
……
白日湮沉,暮云合璧,岷城周围硝烟弥漫,流血漂橹。
雄伟壮丽的教主殿外,十二尺红墙已成断壁残垣,雕梁画栋皆作焦木,飞檐之上残缺不全的描金瑞兽映着孤寂的月光,诉说着无言的悲凉。
张烈手持鲜血淋漓的铁刺战锤,大步拾级而上,踏过殷红的丹樨,走入金碧辉煌的教主殿内。
大殿灯火通明,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铺满一地。
海陵的白玉床,江都的珍珠,还有从京畿、苍岭各城搜刮而来的稀世珍宝堆成一座山,珠辉玉映,金光闪闪,令张烈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郎鸿瘫坐在金山顶端的琉璃宝座上,头戴镶金发箍,身披天青锦袍,袍外裹着金缕衣,十指戴满宝石戒指,华丽夺目。
只是此刻,他须发凌乱,神色颓靡,恍如一位穷途末路的君王。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张贤弟来了!真没想到,送本座上路的人竟然是你!”
郎鸿拿起白玉酒葫芦,仰头闷下一大口酒,居高临下地瞪着张烈,两眼殷红滴血,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郎鸿,死到临头还要与这些身外之物相伴,不觉滑稽可笑?"张烈冷声讽刺道。
“蠢货!你懂什么!”郎鸿双目充血,声如洪钟,“本座要带着这些值钱的玩意儿去见妻女!何须你来评判!”
张烈诧异,他第一次听到郎鸿提及他的妻女。虽然郎鸿是出了名的贪婪,但他似乎从来不近女色,不似妻妾成群的郭威、蒋滔之流。
“你的妻女已不在人世?"张烈问道。
“怎么,你竟对本座的私事好奇?呵,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郎鸿笑声阴冷而苍凉,“你可听说过昭武三年的那场饥荒?!那时候你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吧!"
“嗯…我当然记得。”
张烈的爹娘正是死于那场饥荒,他也因此成了孤儿,被好心的乡人抚养长大。
郎鸿咬牙切齿道:“那些该死的乡绅土豪,吾和吾妻为他们打了近十年的工,受尽他们的欺凌压迫。可等到饥荒来了,他们不但扣押粮食与工钱,还把我们逐出家门!害得吾妻被一群流民虐待而死,襁褓中的女儿也被人抢走,至今下落不明,怕是早已被人活活吃掉!而本座只能苟且偷生,落草为寇,日复一日地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
说着,郎鸿一口闷干玉葫芦里的酒,将其狠狠砸碎在墙上,咬牙切齿地发泄着蚀骨的怨恨:“所以自那日起,本座便发誓终有一日,要将那些豪门贵胄统统杀光,把他们的财富全部夺过来,归本座所有!”
他怒目圆瞪,大臂一挥:“对,特别是那个废物总兵赵旭,本座就是要借你张烈之手,让他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呵呵,本座要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这就是践踏本座的下场!”
张烈听到这撕心裂肺的怒吼,震惊的同时,却也能理解郎鸿的感受。张烈沉默了,静静地听着他发泄。
“可怜我那女儿啊!呵,你知道吗,她长得像她娘,模样可好看了,特别右眼角那颗泪痣,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郎鸿的声音变得低沉苍凉。
右眼角的泪痣?!
张烈陡然一惊,他猛地想起,方才郎鸿提及的灾荒发生于嘉禾三年…这…不会这么巧吧!
“你说你女儿是嘉禾三年所生,可还记得生辰八字?”
“嘉禾三年七月初七,本座到死都记得!”郎鸿嘶声大吼,声中却透着彻骨的悲凉,“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若她还活着,本座早该抱孙子了…”
蓦地,郎鸿猛觉奇怪:“等等,你问这个作甚?“
张烈并没有回话,但当他听到郎鸿女儿的眼角泪痣,又听到她的生辰八字时,如连遭五雷轰顶。
张烈怔怔地盯着郎鸿,时间仿佛凝固了。此刻,他已不知该如何看待眼前之人。
阿凝…这是真的么?!
张烈心绪翻涌起伏,连紧握着铁锤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这已不重要。
“怎么?莫非你认识她不成?!”郎鸿见张烈神情恍惚,呆立不动,乃厉声喝道。
“不…我不认识。”张烈缓缓开口,眼底尽是难掩的悲痛。
“哼!你最好不认识她!你根本不配认识她!”郎鸿笑声凄厉,“若本座的女儿还活着,本座脚下这些金银财宝全都是她的嫁妆,她一定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