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躁动期(下)
11月初,B市初雪如期而至。
这里冬天来得早,天也亮得晚。清晨路灯下,撄宁蔫头耷脑地坐上自行车后座,聿清替她将毛绒帽整理一番,确保遮住耳朵后才上车。
即使他的身躯已挡下大部分风雪,撄宁还是能感受到时不时有雪粒融化在脸上,沁凉晶莹。
撄宁好困。
可耳边一直充斥着老外叽里咕噜不知所云的新闻播报。她抹了把脸上的雪,皱眉将聿清之前塞在她耳朵里的单只耳机取下来。
在他兜里掏了掏,扯出那吵得她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mp3,烦躁地一把按下了暂停键。
那年代的mp3还很珍贵,稍微好一点的要2、300元,已顶得上聿清好几周的饭钱了。
聿清并不是个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的主,去年却一反常态地咬咬牙买下来。从此,他们每天早上去学校的路上,就额外多了一项日常——听英语新闻。这也是撄宁在她一众惨不忍睹的成绩里,英语还稍微看得过眼的原因。
聿清停下来,取下一边耳机,侧头问:“撄宁,怎么了?”
“吵得我睡不着,”撄宁的脸在他背上蹭了蹭,带着一股没睡醒的低气压,埋怨道,“为什么不能一只耳机放新闻,一只耳机放歌?”
聿清含笑:“嗯,你想听什么?”
“安静一点儿的,歌词少一点儿的。”撄宁懒洋洋道。聿清给她选了一首纯音乐,是岸部真明的《奇迹的山》。他将两只耳机戴回她耳朵里,好脾气地叮嘱。
“你听吧,别真睡着了,记得抓好我。”
一路穿街走巷,撄宁伏在聿清背上昏昏欲睡。
大约十分钟后,聿清将自行车停在学校门口,回头轻声喊:“撄宁,到了。”撄宁打着哈欠跳下车,聿清低头帮她将帽子上、衣服上的积雪拂了拂。
“别动。”他拦住撄宁举步欲走的动作,弯腰再最后仔细检查一遍她的眼睛,见确实真好全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撄宁上周被传染了红眼病,这几天一直在家休养。说起来好笑,她被传染的原因竟是因为贪恋美色,也不知道再返校时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至于为什么会贪恋美色——最早是因为班里有个男生文素得了红眼病,但并不算严重,很快便销假返校了。
出于安全考虑,秦老师特意强调,让同学这两天先跟文素保持一定的距离。
恰巧班里当时关于“《快乐星球》里的乐乐长得跟文素一模一样”的言论正甚嚣尘上,同学碍于老师的提醒,都只敢远远讨论。
撄宁偏不。
撄宁对文素这两日因红眼病,成天戴着副小墨镜的样子很感兴趣。
于是竟上课看,下课还要特意凑到他眼前看。结果还没咂摸出到底鼻子眼儿哪儿相像了,自己先一步病倒了。
自作孽不可活,这一疼便疼了一周,在家还不能费眼睛看动画,全靠吴倩买的零食吊着她一口仙气。
撄宁自然是不敢把真相告诉父母和聿清的,眼下只哼了哼:“担心什么?我好得可快啦!身体嘎嘎强壮。”说着她拍拍胸,抬起双手,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聿清被她这样子逗得前俯后仰,好半会儿才冷静下来,他拍拍撄宁的肩,眼角眉梢还带着笑:“别耍宝了,快进去吧。”
撄宁问:“段阿姨最近怎么样了?”
聿清脸上终于绽出一抹平日少见的、少年人轻快无虑的模样。他轻捏撄宁肉嘟嘟的脸。
“妈妈现在好多了,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撄宁也为他高兴:“一切都在变好呢!这叫什么?”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苦尽甘来?”
聿清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白气,抬头仰望灰沉惨淡的天空——雪花自望不到头的天边,簌簌而落。最近那些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焦虑、害怕,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他笑得眉眼弯弯,低头揉了揉撄宁的小脑袋,也感慨。
“是啊,苦尽甘来。”
其实不管有多少的苦,他都能承受,只要最后真的能如其所愿的“甘来”。
·
撄宁再回到暌违一周、温暖熟悉的教室时,时间还很早。班上除了负责开门的同学,另外只有胥风。胥风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撄宁拽着书包肩活蹦乱跳地跑到教室门口,还肉眼可见地惊讶了一瞬。
进教室前,撄宁脑子先一步立下flag,她攥紧小拳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我接下来一定要好好学习!”
于是胥风紧接着看到的,就是这位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小姑娘,昂首挺胸,带着一副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悲壮神情,迈进教室。
大有而今迈步从头越、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气势。
胥风把“你怎么了”四个字默默咽回肚子里,惜字如金,问:“好了?”
撄宁将书包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