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谷底

“哥，你怎么回来了？”

撄宁从抽屉里随便翻出一张碟子塞入插槽，老大爷似的坐在聿清家的地板上。直到熟悉的电影片头黄龙头标出现，门口恰传来一阵细微的拧门声。

自从聿清母亲去世后，学校特意为他安排了一间宿舍，聿清自那以后除了节假日也很少回来。房子1月底到期，他也不打算续了。

“我带点衣服回学校，顺便来看看你。”聿清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一大袋零食，撄宁立时双眼放光扑上前，聿清忙抬高手不让她接过：“撄宁，先听要求。”撄宁才勉强到他小臂高，她够了够没够到，不耐烦道：“说吧。”

吴倩自从发现撄宁总是将留给她买晚饭的钱，拿去买零食。于是便跟楼下饭馆达成协议，让饭馆老板记录她每天到底有没有去吃饭，消费了多少。

撄宁已经几周没吃零食了。

“每天要按时吃饭，不能把零食当饭吃。”

“好嘞！”

“糖一天只能吃一颗。”

“简单呀！还有要求吗？”

“没有了，拿着去看电影吧。”

聿清递给她，嘴角微弯，摸摸她的头，先径直回房间收拾衣服去了。

撄宁因请家长的事，寒假在家装模作样老实学习了几日，现下又闲不住，每天晚上溜到聿清家看电影。聿清为此还严肃考虑过是否要把vcd收起来，最终还是被撄宁哭天抢地、如丧考妣的模样镇住不提了。

这头聿清才收拾了两件衣服从房间出来，撄宁正一嘴鼓鼓囊囊，见他骇一跳，忙侧过身，装作若无其事专心致志看电影。

聿清面无表情走过来：“张嘴，我看看。”

撄宁眼巴巴抬头瞧着他。

“别想蒙混过关。”聿清食指屈起，敲一下她的头。

“偶，我就次，吃讷一颗糖。”撄宁一脸忿忿，张开口，还特意摇摇头让他看清楚，果然只有一颗糖，不服气道：“你是不是要跟我道歉？”

“道什么歉？舌头下面还藏着呢。”聿清气笑了，一眼戳穿她的小把戏，拍拍她的脸，“赶紧吐了。”

撄宁郁闷地“哦”一声说：“摊手。”

“怎么？”聿清警觉，不动。

撄宁便直接扯过他的手，“呸”地将黏糊糊的糖吐到他手心里，趁聿清暴走之前，赶紧溜开几步远，拿起笤帚防身。

她嘿嘿笑得像只小狐狸，聿清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劝服自己：“熊孩子，算了算了，我忍。”自个儿将手洗干净，把衣服叠好放到包里，聿清还在那喋喋不休：“再给你这么吃下去，蛀牙都要长出来了。以后不给买糖，反正你也做不到一天只吃一颗。”

撄宁跳脚：“我怎么做不到？”

聿清睨她：“你哪里做得到？”

“好啊，你不是我哥，你被夺舍了！”撄宁大声指责。

“又从哪学的稀奇古怪的词……”

聿清话没说完，就被电影里的声音生硬打断。两人目光齐刷刷盯向荧屏里一男一女不断放大、凑近的脸。

电影前情是男子受伤，为逃避追杀跳进附近的温泉里，谁知温泉里竟有一位赤身胴.体的妙龄少女，之后便干柴烈火，一点即燃……他们忘我地在水下拥吻，像两尾漂亮灵活的鱼纠缠在一起。

啊！太有伤风化了。

撄宁下意识蒙住眼睛，又从指缝间瞪大眼睛好奇观察两人又亲又蹭又摸。她扭头看聿清，恶人先告状，不可置信道：“好啊你，你偷偷看这些！”

聿清喝了口水，被呛，好笑道：“都顺手买的，我要知道抽屉里还有这玩意儿，早给你扔了。”段阿姨生前最爱看电影，聿清花销的很大一部分用在了买碟上，自己很少有时间看。他说着，伸手要去关了电影。

撄宁简直像活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随即如同一只轻飘飘的孤魂野鬼“Pia”一下挡在电视机面前。

聿清挑眉：“怎么，没看够？”

撄宁犯结巴，厚着脸皮道：“对，对啊。”

“小孩子看这干嘛？”聿清蹙眉，还要关。

“不行，我要看，你给我躲房里待着去！”

“……”

行，都跳到头上了。

熊孩子怎么了？熊孩子就得教训。

聿清提着撄宁的后衣领拎起来，“啪”地强硬关掉了电影：“我送你回去睡觉，还想不想长高了？”

倒也不是她看不得，只是确实很晚了，也应该回去了。

撄宁眼睁睁看着香艳场面闪了一下，紧接着电视上飘起了雪花。她的心也跟着咔擦碎成了两瓣，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自己有脚，自己回去，你不准跟着！”

聿清没理，跟着出了门，撄宁回头瞪他：“不要跟着我！”聿清无辜地眨了眨眼，撄宁强硬把他推回门内：“我一天都不要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