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
脚平稳落在地上,而她则在紧扣他腰的同时伸手紧抱住他宽大的肩膀。
跳落在地后,夹在江若枫束发冠处的红花残片随风吹落。台下对方才之事议论纷纷,一声锣响,玉林门门主宣布本次比赛沁雪堂与玉林门两派再次并列首位。
各自拾起剑后,在萧景逸将要走下擂台时,江若枫朝他后背喊道:“萧兄!”
台下众人向二人投去目光。
萧景逸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萧兄,若枫心慕于你。”
台下哗然。
这几年正愁不知如何表明心迹,怎想对方竟当众示爱,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江若枫的恶作剧早已不是第一回,过往都是私下两人时调侃他,焉知此番不是当众戏弄他?
当下他只觉得大脑里似乎已经被众人的唾弃声充斥:“老堂主最得意的弟子竟然喜欢男人?”“大庭广众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还亲在一起,成何体统?”似乎还能听见江若枫在耳旁嘲笑:“萧景逸,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你还真喜欢上小爷啦?”
“……”
云层遮住炎日,一缕清风携叶吹来,天上下起了太阳雨,但雨滴才刚落地,便又停了。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晴天还是雨天。
萧景逸的发带随风扬起,此刻他也分不清周围哪些话是他心中所想,哪些话是他切实听到的。
玉林门有替他打抱不平的同门:“江若枫真是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后面明显打不过,若不是对师兄动手动脚的,他能碰到那红花?”
沁雪堂的听了不乐意,反驳道:“要我说本场该是沁雪堂胜,这萧景逸不知背地里对人家做了什么,不然江若枫怎么可能对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
“笑话,江若枫隔三差五跑到师兄住所去,他要是走正门我们也不说什么了,老是大半夜翻墙过去,要不是师兄是个男的,只怕姓江那小子都要被当作采花贼了!”
“说谁采花贼,你见过哪家采花贼长得如若枫一般俊朗?再说了,瞧瞧你家那尊冰山,就算是花,那也是雪花吧?劳驾雪花怎么采啊?别是四处飘呀飘,自己飞到咱们沁雪堂来的吧?”
“……”
大概是内心还未彻底克服喜欢男人这件事,萧景逸左脚一颤,往前顿了小半步。
见他挪步,江若枫灿烂一笑,将手置于发簪上,欲将簪拔离,告知对方她乃女儿之身,毕竟今日之后师傅就要派她出山办事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可她忘了,玉林门的门规甚是严厉,萧景逸也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现下正值门派比武大会,此次会场还设立于玉林门中,无论是顾及门派颜面,还是过不去心里边的坎儿,萧景逸言不由衷道:“奉山之大,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真是有损沁雪堂之颜面、有愧父母生养之恩、有失为人处世之道!”
台下毋庸置疑讨论的愈来愈烈,其内容,无一不是笑话江若枫。
“你若对我无意,为何将初次见面时赠予你的挂穗绑于剑柄之上?”若枫无暇顾及旁人,只直萧景逸问道。
只是事情发展让她失望了,萧景逸一把扯掉江若枫赠与他的剑穗朝她扔去,而后跳下擂台离开,整个过程,他从未看她一眼,但心中万般不忍,只有他知。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江若枫笑容渐失,双眼微微一颤,目光移至那被扔在地上的剑穗,它因蛮力扯下,悬挂的绳子顶端已断开,心中的伤感又多添了几分:为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竟如此难受,这些年来,不是早已习惯他拒绝之后扬长而去了吗?
大概是因为,这次她要离开奉山,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轰隆隆——”雷声响起,酝酿已久的暴雨倾泻而下。
江若枫独自蹲在擂台上,原本握簪的手,此时正紧紧地攥着那剑穗。
再摊开手来,一滴眼泪不偏不倚,滴落在那剑穗的玉髓上……